莱维斯的态度始终温和,但说的话却不容抗拒。
梁瀛在交谈后去小花园见了贝基,雄虫没有打开星网,也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只是坐在小花园里腿一晃一晃的,百无聊赖地等着梁瀛的到来。
梁瀛走近后,粉色卷发的雄虫抬起头来,准确地朝着梁瀛的方向露出笑容。这只雄虫很美,美得更偏近于王朝中的舞女,用冒犯的话来说,他的全身上下就像完美的装饰品,一只披着剔透胭脂红釉的采薇花。
和基兰的粉瞳不同,贝基的粉瞳要淡一些,更接近莱维斯那种无机质的形态。因此看着人笑时,有种病态的美感。
“我好想你啊,路西安,自从那只雌虫进了皇宫,我们就没有见过了。”贝基躺在梁瀛的膝盖上,他肆无忌惮地展露最脆弱的触角,“他们也很想你。”
“这这这是在干什么啊!触角……”ooi剧烈摇晃,光屏上出现了两只手捂住眼睛,“触角是虫族的私密部位。”
贝基的触角和基兰及他的不一样,是两根棒球状,顶部是绒绒的红球,有着明显的蝶类特征。路西安犹豫了一下,还是维持虫设地碰了碰,轻轻扫过的一瞬,红球蜷了蜷,似乎有光一闪而过。
贝基喟叹了一声,蹭了蹭梁瀛的手。
“为什么为难基兰?”梁瀛看着这只神态不谙世事的雄虫,开口道,既然没有接触过,那这件事绝无可能是贝基和虫皇一同谋划的。
贝基静静地看着梁瀛,看得一贯自信的陛下也有些犹疑起来,觉得这一问太莽撞了,但贝基只是轻笑了一声:“开个小玩笑而已,就和之前做游戏一样,路西安不是很喜欢做游戏吗?”他说着还伸手点了点梁瀛的鼻子,指尖有阵膏药的淡香。
装饰品长出了眼睛,活了过来,变成了情态可掬的狐狸。
差点将一国元帅害得再度贬为平民,将军部闹得天翻地覆,在养尊处优的雄虫面前,原来不过一个小小的玩笑。
也不知这个玩笑里,有多少公爵和莱维斯的推波助澜。
贝基亲了亲梁瀛的手背,眨了眨眼睛:“陛下,您没有爱上那只雌虫吧。”
这还是贝基第一次称呼梁瀛这个身体为“陛下”,偏偏他笑得狡黠,让人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地询问,梁瀛斟酌片刻回道:“并没有。”
贝基有一刻放松:“那就好,陛下,不要爱上匹配给你的虫。”
不要爱上匹配给你的虫。
梁瀛在回去的路上反复斟酌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元帅匹配到虫皇本就是偶然呢,即便想将元帅强行纳入到贵族的权力范围,又如何保证虫皇与元帅的高匹配度,如此准确无误地以后位作为不容拒绝的诱饵。如果说这个匹配的合理性,本就莫须有呢?
梁瀛越想越惊,匹配,是在雄虫大量减少后不得不机制化的雌雄配对机制。据说是由雌虫雄虫的共性基因决定,匹配机制高的两虫,雌虫在雄虫信息素影响下的受孕可能性越高。
在某种程度上,匹配是无法找到雄虫的军雌最后的希望。如果发现匹配出了问题,军部不可能再隐忍退让。
ooi处理芯片已经开始冒烟了,他有些抓狂:“陛下,有这么复杂吗陛下,要不我们把元帅绑到一个没虫知道的地方亲亲抱抱哼哼嘿嘿,说不定就过了呢!”
梁瀛没有回话,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不要提无脑建议。
他的身边容不下第二个没长脑子的可活动物体。
回到皇宫,梁瀛让侍从留守宫门。径自穿行进了卧室,虫宫的卧室很大,和王朝的皇宫比起来并不差,更何况还有智能加持,安逸得让人想留在这个世界。
不过梁瀛也就是想想,他淋浴后披着浴袍坐在椅子上,开口道:“ooi,我那个世界怎么样了?”
“陛下,执行任务时另一个世界时间是暂停的,要是这个任务完成了,睁眼您还在那个吵吵嚷嚷的朝堂里呢。”ooi生怕梁瀛在这个发展趋势有些不可控的世界撂挑子。
“那里快清明了,河水该涨了。”梁瀛的眼神放松下来,偶尔放任自己的思绪飘一飘,“我有故人,当去祭拜。”
“ooi,你说人的灵魂在一个世界消亡,有可能在另一个世界重生吗?”梁瀛在询问,却仿佛没有期待答案,“没去过的地方,尝过的吃食,履行的诺言,如果能在另一个时空补全,真的很好。”
梁瀛极快的思维方式来自于他时刻紧绷的神经,因此额头始终隐隐作痛,此刻放松下来,意识就瞬间沉入一片黑海之中,本以为要漫无目的地飘荡,却在下一刻听到了一个稚嫩的童声。
“快跟上啊,阿营。”
“你慢一点,别跑这么快!”仆从衣饰的孩子跟在后边,他的皂靴没有主人家的好,每一步都勒脚底板,但他喜欢这种脚被包裹的感觉。
这样就不用被草原的碎石磨得发疼。
那是被虞将军带入帐下的梁瀛,也是十五岁的虞营,从他被虞将军少子,虞寄北捡回去,已经过了八年。
前面已经十八岁的少将军意气风发,偷偷穿上了父亲的战甲,尽管有些宽大,仍然有几分战神气势。用张扬的红绸束着马尾,向广袤的草原疾驰而去。手上的是一虞营怎么也举不起来的长剑,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握于掌心,长风烈烈,在耀眼的阳光下朗声笑着,桃花目一扫,就让虞营晃了神。
“有没有人再欺负你,阿营,我把偷偷给你衣领塞虫子的大胖揍了一顿,厉不厉害?”虞寄北长得不像他的父亲那般粗犷,反倒更多继承了他母亲江南的秀气,虽然少将军为此懊恼,恨不能第二天就生出络腮胡。
虞营庆幸上天没有听到虞寄北失心疯一般的祈愿,不然他这个每天近身侍候的下人会受到何等残忍的精神凌迟。
“公子,下次不要为我冒险了。”虞营的中原话已经很流利了,“那是副将家的少爷,会找副将告状的。”
“那老头最多让我挨几鞭,还能干什么?”虞寄北看他追得累,伸手一捞,将身板瘦削的虞营捞到了马鞍上,两个人挨着有点挤,但不拘常礼的将军公子似乎并不在意。
“当初捡你回来,还以为是个小骷髅架子,没想到养回来,还是白白嫩嫩的。”虞寄北捏了捏他的肩膀,挥手叱了马,虞营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咬牙憋住了。虞寄北哪里都好,就是总是逗弄他出糗,还捂着他的脸不让别人看,“阿营啊,你是一只小狸奴。”
虞营的脸色变了变,捞住了马绳,扯得骏马抬起前蹄,倒是把后面的虞寄北吓了一跳。虞营趁着这时候转身扑向后边,将人高马大的虞小将军扑到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停下来。
他吐掉嘴里的杂草,发现虞寄北笑得更开怀了,他丝毫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反倒用手护住他的后脑,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来防止擦伤:“炸毛了,我的阿营。”
虞营趴在他身上,不满道:“等着吧,我迟早有一天能学会驭马,驯服这红鬃烈马也不在话下。”
一个下人想像主人家一样学会驭马,如果管教虞春在,一定会吓得立马跪下。尤其是这眼神,与其说是要驯服烈马,不如说想驯服眼前的少将军。但是虞营吃定了虞寄北不在乎,果然对方也只是拿他没办法一般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好,等阿营学会了,就像徐叔做我爸的副将一样,来做我的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