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祁同伟提前到达了位于珠江边的私人会所。这家名为\"云水间\"的会所外表低调，内部却极尽奢华，是省里高层常来的地方。服务员领着他穿过曲径通幽的走廊，来到最里面的包间。
周建国已经到了，正站在窗前打电话。看到祁同伟进来，他匆匆结束了通话。
\"同伟，坐。\"周建国指了指桌上的茶具，\"尝尝这泡老班章，郭文韬送的。\"
祁同伟心头一跳。郭文韬给周建国送茶？这是什么信号？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周建国笑了笑：\"上午我去省委后，下午郭文韬就派人送了茶叶过来。老狐狸，这是在示好呢。\"
\"他知道了？\"祁同伟小心地问。
\"当然知道。\"周建国给自己倒了杯茶，\"我们这半个月跑了六趟光州，傻子都看得出来想干什么。不过...\"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示好不代表他会乖乖让位。\"
祁同伟点点头，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我整理的近期调研报告，重点突出了光州在城市建设中的短板，尤其是城市规划方面的滞后...\"
周建国快速浏览着文件，嘴角渐渐上扬：\"很好，这些数据正好用得上。明天记者采访时，你要自然地把这些问题带出来，记住，是对事不对人。\"
\"我明白。\"祁同伟心领神会。他们不能直接攻击郭文韬，但可以通过指出城市发展中的问题，间接暗示现任领导能力不足。
服务生开始上菜，两人暂停了谈话。精致的粤菜一道道上桌，但祁同伟知道今晚的重点不是吃饭。
\"许书记透露，巡视组下个月会来粤东。\"周建国压低声音，\"重点是检查地方债务和城建项目。\"
祁同伟筷子一顿。这是个重要信息。光州近几年大搞城市建设，债务规模不小，如果被巡视组盯上...
\"郭文韬在这上面手脚不干净？\"
周建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在官场上，有几个人的手是绝对干净的？关键是看有没有人查，怎么查。\"
祁同伟明白了。他们不仅要通过媒体造势，还要准备在巡视组到来时给郭文韬致命一击。这步棋很险，但一旦成功，收获也极大。
\"对了，\"周建国突然话锋一转，\"你大伯（李副总）他最近身体怎么样？\"
提起大伯，祁同伟想了想道了一句：\"挺好的，上周还打了场高尔夫。\"
\"找个时间，请李老给许书记打个电话。\"周建国轻描淡写地说，\"老朋友叙叙旧就好。\"
祁同伟心中了然。周建国是希望，自己能够动用一下家里的关系给许仕林施加点无形压力。他点点头，没有多问。官场上有些话不需要说透。
晚餐后，周建国先离开了。祁同伟独自在会所门口等车，夜风吹散了些许酒气。他的手机亮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祁主任，明天采访后有空喝杯咖啡吗？——光州日报 林静\"
\"荣幸之至，时间地点您定。\"祁同伟回复道。
回到酒店房间，祁同伟打开电脑，开始修改明天的发言稿。他必须字斟句酌，既要达到暗示效果，又不能留下把柄。凌晨一点，他终于满意地合上电脑。第二天一早，祁同伟穿着那套深灰色西装来到光州市政府。今天的采访安排在十点，但他提前两小时就到了，想再熟悉一下材料。
推开临时办公室的门，祁同伟愣住了——郭文韬正坐在他的位置上，翻看着桌上的文件。
\"郭书记！\"祁同伟迅速调整表情，\"没想到您这么早。\"
郭文韬抬起头，六十多岁的男人保养得宜，头发乌黑，只有眼角的皱纹透露着年龄。他合上文件，笑容和蔼：\"祁主任啊，听说你们这次调研很有成果，我特地来看看。\"
祁同伟的目光扫过桌上的文件——那是他准备的采访提纲，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关键点。郭文韬显然已经看过了。
\"都是周主任领导有方。\"祁同伟谦虚地说，同时大脑飞速运转。郭文韬突然出现，是要给他下马威？
\"坐。\"郭文韬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听说你们这半个月来了六次光州，真是辛苦了。\"
\"应该的，光州作为省会城市，城市建设方面一直都是我们委内重视的一方面。\"祁同伟谨慎地回答。
郭文韬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递给祁同伟一支。祁同伟摆手婉拒，郭文韬便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小祁啊，\"烟雾中，郭文韬的眼神变得锐利，\"你在发改委里工作多久了？有两年吗？\"
\"一年零一个月。\"祁同伟答道，手心开始微微出汗。
\"年轻有为啊。\"郭文韬弹了弹烟灰，\"不过官场上有些事，不是光有能力就够的。时机、人脉、运气...缺一不可。\"
祁同伟听出了警告的意味，但他不能退缩：\"郭书记教导的是。我一直很珍惜在周主任身边学习的机会。\"
\"周建国是个能人。\"郭文韬突然话锋一转，\"但有时候太急了。光州这个地方，不是谁都能驾驭的。\"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祁同伟，\"告诉周建国，我随时欢迎他来找我喝茶。至于其他的...别太着急。\"
郭文韬离开后，祁同伟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他立刻给周建国发了条加密信息：\"郭今早突袭我办公室，看过采访提纲，态度强硬但留有余地。\"
周建国回复很快：\"按原计划进行，中午12点省委3号会议室见。\"
上午的采访进行得异常顺利。林静是个三十出头的干练女性，提问犀利但不越界。祁同伟按照准备好的稿子，重点谈了光州市城市建设中的机遇与挑战，几次看似无意地提到\"规划前瞻性不足各部门协调效率有待提高\"等关键词。
采访结束后，林静果然提出了咖啡邀约。两人来到市政府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选了最角落的位置。
\"祁主任最近很关注光州啊。\"林静搅动着咖啡，语气轻松。
\"职责所在。\"祁同伟微笑回应。
林静突然压低声音：\"外面有传闻，说郭书记他有去省政协任职的打算？\"
离开咖啡馆，祁同伟直接驱车赶回省发改委。郭文韬的反击比他预想的更迅速，他需要立刻回发改委和周建国商量对策。
周建国办公室里，周建国听完祁同伟的汇报，脸色阴沉。
\"老狐狸！\"周建国一拳砸在桌上，\"竟然敢给我摆下马威！\"
\"下马威倒没什么……\"祁同伟立即表态，\"但郭文韬显然已经警觉了，我们的计划...\"
\"计划不变。\"周建国打断他，\"而且要加强力度。我已经安排好了，下周的省政府常务会议上，会有人提出调整光州领导班子的问题。\"
祁同伟暗暗吃惊。周建国的动作比他想象的更快、更狠。这意味着他们与郭文韬的斗争已经摆上台面，没有回头路了。
\"那许书记的态度？\"祁同伟小心翼翼地问。
周建国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许书记最近接到了几个领导的电话...包括你岳父的。\"
祁同伟恍然大悟。原来钟正国已经出手了。这意味着，周建国正式站到了钟家的这一边，对他而言既是保障也是压力——如果事情办砸了，不仅他在委里难立足，在钟家面前也会抬不起头。
\"对了，\"周建国突然说，\"你看看这个。\"他递过一份文件。
祁同伟翻开文件，是一份干部调整方案的讨论稿。其中一条赫然写着：\"拟调郭文韬同志任省政协副主席，保留副省级待遇...\"
\"这...\"祁同伟抬头看向周建国。
\"政协是个养老的好地方。\"周建国冷笑道，\"老郭也该休息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