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孤影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慕容澈,试图从那张平静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恐惧。
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费解的好奇。
“他……不挑食。”
南宫孤影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脖子上的蝎形图腾猛地一缩,让他整个人都痉挛了一下。剧痛让他脸上的肌肉扭曲变形,那是一种来自血脉深处的惩罚,警告他不该对“外人”泄露主人的秘密。
他却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只要是活的,都吃。”
慕容澈的目光从他脖颈上那块几乎要渗出黑血的皮肤上移开,语气平淡地做出结论:“这咒印,还会罚人。”
南宫孤影的笑僵在脸上。
他不再多言,转身朝着那扇不祥的石门走去。他的每一步都沉重又僵硬,脚下的碎陶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与他骨骼里传来的轻微异响混杂在一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他的关节。
慕容澈跟在他身后,目光平静地扫过石门。
门上没有锁,只有一个凹陷下去的蝎形印记,与南宫孤影脖子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南宫孤影抬起颤抖的手,将脖颈处那块暗红发紫的皮肤,贴向了石门上冰冷的凹槽。
严丝合缝。
“轰隆——”
沉重的石门向内开启,带起的风卷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那气味里,混杂着陈年尸骸的腐朽,还有某种动物油脂混合着人油燃烧后留下的、令人作呕的焦香。
门后的世界豁然开朗。
这里不再是狭窄的地窖,而是一个宏大到令人心生敬畏的地下神殿。数十根需要数人合抱的石柱支撑着穹顶,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祭祀图景,只是内容远比外面的壁画更加血腥露骨,剥皮抽筋的酷刑被描绘得淋漓尽致。
神殿中央,一座用黑色岩石搭建的古朴戏台,突兀地立在那里。
戏台之上,一个身穿绣满诡异符文的暗红色戏袍,头戴青面獠牙傩面的身影,正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
那正是宇文宿渊。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扭曲着空气,回荡在空旷的神殿里。
戏台之下,数百名村民安静地排着长队。他们的脸上,全都扣着与宇文宿渊同款的、表情或悲或喜的傩戏面具。他们一动不动,队伍安静得可怕,唯一的活气,就是那从面具下偶尔呼出的白雾。
队伍的最前端,直通戏台边缘。那里并排摆放着十几具敞开的石棺,石棺里躺着一具具残缺不全的骸骨。
一个戴着哭脸面具的村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脚步僵硬地走到了第一具石棺前。
戏台上的宇文宿渊隔空一指。
村民的手腕处便自行裂开一道口子,鲜血却没有滴落。它们汇成一股细线,逆着重力,飘向石棺,精准地注入那具骸骨大张的嘴里。
村民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乌黑的头发迅速变得花白,挺直的脊梁也随之佝偻。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变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啪”地一声栽倒在地,再无声息。
而石棺里的那具骸骨,眼窝里两点猩红的光芒陡然亮起。它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重新长出筋膜、肌肉。湿滑的组织包裹住森森白骨,发出细微的滋长声,灰败的皮肤覆盖其上,原本空洞的眼眶里,两颗眼球正在缓缓生成。
“看来,你们的邪神确实不挑食,而且胃口很好。”慕容澈的声音在南宫孤影耳边响起。
南宫孤影全身都在发抖,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他脖子上的咒印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甚至有丝丝缕缕的黑气从皮肤下渗透出来,蛇一样缠绕着他的脖颈。
“看……看到了吗……”他的声音里带着绝望,“这就是还魂。”
慕容澈的视线,却越过了那血腥的祭祀现场,落在了戏台之后,神殿的最深处。
那里是一片更加浓郁的黑暗。
隐约间,能看到一口比所有石棺加起来还要巨大数倍的青铜巨棺。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注视,那口巨棺,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金属摩擦般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