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夜风,从博物馆墙壁的巨大破洞倒灌而入。
嵬名阿保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月色之下,他留下的背叛,却像一枚滚烫的烙印,深深灼痛了慕容澈的神经。
残存的几具亡灵士卒并未跟随大军离去。
他们机械地转过身。
空洞的眼眶,锁定了展厅内唯一的活人。
腐朽甲胄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骨刀对准了慕容澈的心脏。
死亡的气息,比方才浓郁了十倍,几乎凝成冰冷的实质。
千钧一发。
一声清越的三弦琴音,骤然响起。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风声,压制了甲胄的摩擦声。
慕容澈猛地回头。
角落里的苏青弦,不知何时已经盘膝而坐,那把古旧的三弦琴横陈于膝上。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急速拨动。
那指法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她开口了,唱出的却不是歌,而是一种古老苍凉的曲调,用一种粗粝的陇西方言吟唱着完全听不懂的词句。
是贤孝。
一种只在乡野庙会间流传的说唱艺术,此刻却成了对抗地狱的战歌。
随着她的吟唱,肉眼可见的紫色光晕从三弦琴中扩散。
紫光于空中交织。
一道半透明的音波屏障迅速成型。
它将慕容澈同亡灵士卒彻底隔绝。
“砰!”
最前方的亡灵士卒狠狠撞在屏障上,竟被瞬间弹飞,身上的黑气都溃散了些许。
它们发出无声的嘶吼,疯狂地用骨刀劈砍着那道看似脆弱的紫光。
紫光屏障剧烈地颤动,光芒忽明忽暗,却始终没有破碎。
苏青弦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眼神却异常专注,仿佛燃尽了生命。
“还愣着干什么?”
她的声音穿透屏障,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急切。
“想活命,就找出路!”
这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醒了失神的慕容澈。
他混沌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
出路?
唯一的出口已经被亡灵军团封死,外面是嵬名阿保,是更恐怖的深渊。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混乱的展厅,最终,定格在那座被灵驹冲撞过的墓室模型上。
模型的墙壁大面积坍塌,露出了内部原本被遮蔽的结构。
那不是石膏。
那是真正的墓砖。
砖石上,刻满了密密麻麻、从未对外展示过的西夏文。
灵驹踏裂了地面,也震碎了现代博物馆伪装的外壳,露出了最原始的真相。
慕容澈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他冲了过去,不顾脚下的碎石,不顾满地玻璃,几乎是扑到了那面新暴露出的壁画前。
这些文字,比展品上的更加古老,更加繁复。
它们记录的不是墓主人的生平,而是一种仪式。
一个……重新封印的仪式。
慕容澈的眼睛越睁越大,他用近乎贪婪的速度解读着上面的信息。
一个个西夏密文在他脑中飞速组合、翻译,拼凑出一个令人悚然的答案。
灵驹之血。
贤孝之音。
罗盘之力。
他下意识地看向手中的青铜罗盘,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用生命维持着屏障的苏青弦。
贤孝之音,罗盘之力,都齐了。
可灵驹之血……
要如何从那匹由幽冥火焰构成的怪物身上,取得血液?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
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从博物馆外传来,仿佛是对他内心疑问的暴虐回应。
那声音里,充满了被窥破秘密的愤怒。
苏青弦的音波屏障,猛地闪烁了一下,光芒黯淡了许多。
“它回来了!”
她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慕容澈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
一道燃烧的黑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墙壁的破洞处逆冲而回。
是那匹铜奔马。
它周身燃烧的幽冥火焰,比之前更加炽烈,将整个展厅映照成一片摇曳的鬼域。
它没有理会苏青弦,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慕容澈。
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慕容澈手中的罗盘。
它感受到了威胁。
“轰!”
铜奔马四蹄踏地,破碎的大理石地面被踩出四个焦黑的蹄印,冒着青烟。
下一秒,它化作一道黑色的死亡闪电,直冲慕容澈而来。
速度快到了极致。
慕容澈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股灼热到足以融化钢铁的气浪,扑面而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匹死亡之马在瞳孔中急剧放大。
马鬃上飘散的火焰,带着生命般的恶意,扭动着舔向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