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里的风卷着孙小朵的发梢往眼睛里钻，她被菩提祖师拽得几乎悬空，余光瞥见萧逸的道袍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韦阳的符纸在头顶盘旋成金色漩涡，像一群被惊飞的纸蝴蝶。
\"爷爷！
这风里有股烂桃子味！\"孙小朵扯着嗓子喊，掌心的神珠烫得她直跺脚——那热度不似灼烧，倒像有根小棍子在肉里挠痒痒，痒得她牙根发酸。
\"那是远古怨气。\"菩提祖师的道袍无风自动，青铜灯的火苗凝成金色箭簇，\"捂紧耳朵，过了这道坎儿，你们就知道什么叫'天廷的脓疮'。\"
话音未落，三人眼前突然炸开一片猩红。
孙小朵踉跄着站稳，发现自己踩在一块焦黑的石板上。
四周雾气翻涌如沸粥，雾气里浮着半截断裂的玉柱，柱身刻着歪扭的龙纹，龙嘴里还卡着半截锈迹斑斑的枪头。
萧逸蹲下身摸了摸地面，指尖沾了层黑灰：\"这石头......像被雷劈了七七四十九遍。\"
\"远古神战遗址。\"菩提祖师的青铜灯往空中一抛，火苗\"刷\"地展开成扇形光罩，将四人护在中间，\"当年三清与魔君决战之地。
后来天廷怕世人记起这段丑事，用九重天火封了这里——直到有人偷偷凿开了封印。\"
孙小朵突然拽住萧逸的袖子。
雾气里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咔啦咔啦\"像有人在数着什么。
韦阳的符纸\"唰\"地全立了起来，像一群竖起背刺的刺猬，最前面那张\"呼\"地窜进雾里，又\"啪\"地弹回来，纸面上多了道焦黑的指痕。
\"祭坛方向。\"萧逸的眼睛突然亮了——他从怀里摸出半块神珠碎片，那是前日在东海龙宫里顺来的，\"祖师说过，定海神珠能引动星轨。
紫微那老东西既然拿神珠当钥匙，看见这玩意儿，保准儿坐不住。\"
孙小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冲他比了个\"666\"的手势：\"萧狐狸这招'抛砖引玉'使得妙啊！
等那老登儿凑过来，我一板砖拍他后槽牙——\"
\"嘘！\"韦阳突然捂住她的嘴。
雾气像被无形的手扯开，露出座占地百亩的祭坛。
坛心立着根十人合抱的青铜柱，柱身缠着无数条锁链，每条锁链上都挂着颗泛着幽蓝的星辰。
柱顶坐着个穿玄色衮服的男人，正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手里的星盘，连头都没抬。
\"紫微大帝？\"孙小朵的声音发颤——她在凌霄殿见过这尊神的画像，金漆描的眉眼端方威严，可眼前这人的眼尾却挑着，像只盯着猎物的夜猫子。
\"小友好眼力。\"紫微终于抬了头，嘴角挂着笑，\"我当是谁敢闯天外天，原是齐天大圣的闺女。
你那泼猴爹当年闹天宫时，倒比你规矩些。\"
萧逸往前跨了半步，神珠碎片在掌心闪着微光：\"大帝既然认得我等，该知道我们为何来。
这半块神珠......\"
\"是龙三那傻小子给的吧？\"紫微嗤笑一声，抬手打了个响指。
祭坛角落突然传来\"哎哟\"一声，龙太子被两条锁链甩出来，嘴上还粘着块破布。
他看见孙小朵，眼睛立刻瞪得溜圆，拼命用脑袋撞地——后脑勺沾着的符纸露了出来，正是韦阳的笔迹。
\"好你个老阴货！\"孙小朵抄起金箍棒就要冲，被萧逸一把拽住。
后者冲她使了个眼色，又转向紫微：\"大帝若想要神珠，不妨亲自来取。\"
话音刚落，紫微的星盘突然爆出刺目蓝光。
孙小朵只觉后颈一凉，整个人被提溜到半空——紫微的指尖缠着星光，像根无形的线，正拴着她的衣领。\"小丫头片子，也配跟我谈条件？\"他漫不经心一甩，孙小朵像颗炮弹似的砸向祭坛边缘的石柱，\"把神珠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些。\"
\"小朵！\"韦阳嘶吼着扑过去，怀里的符纸\"轰\"地烧了一片。
金色符文在半空连成网，接住了下坠的孙小朵。
他的额头冒出冷汗，手腕上的红绳突然断了——那是他娘临终前编的，\"我...我记得阿娘说过，符纸是人心刻的...若心里装着要护的人...\"
符文网突然泛起血色。
韦阳的眼白里爬上金纹，每道符纸都发出钟磬般的清响，竟生生将紫微的星光线绞成了碎片。
紫微的脸色终于变了，星盘在掌心剧烈震颤：\"你...你是...\"
\"管我是谁！\"孙小朵抹了把嘴角的血，金箍棒在掌心转得呼呼生风，\"敢动我兄弟，我掀了你这破祭坛！\"
\"无知。\"紫微猛地捏碎星盘，祭坛下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
那些缠着星辰的锁链突然绷直，每颗星辰都渗出黑雾，在空中聚成张青面獠牙的巨脸。\"这天地本就该由强者主宰！
等魔君苏醒——\"
\"放屁！\"
一道青锋破雾而来，精准斩断了最粗的锁链。
菩提祖师踏剑而来，身后浮着柄刻满云纹的青铜剑——正是传说中三清遗器\"斩因果\"。
他的道袍被魔气撕得破破烂烂，却笑得像当年在斜月三星洞教孙小朵翻跟头时那样：\"当年你跪我门前求道，说要'替天行道'，如今倒成了最会'替天改道'的贼。\"
紫微的瞳孔剧烈收缩：\"你...你竟能拿到三清遗器！\"
\"当年我替三清守了三万年山门，拿把剑还需要'拿'？\"菩提祖师屈指一弹，斩因果嗡鸣着刺向紫微，\"小朵，神珠！\"
孙小朵这才想起掌心的滚烫。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神珠上，纹路突然活了过来，像条红色小蛇钻进她眉心。
眼前闪过无数画面：青铜柱里锁着的不是星辰，是魔君的魂魄；紫微的星盘里藏着玉帝的气运；还有...她爹孙悟空在花果山逗她玩时，说过的那句\"小朵要是闯祸了，就报你菩提爷爷的名号\"。
\"不管你是谁！\"孙小朵举起神珠，光芒从指缝里漏出来，照得整座祭坛亮如白昼，\"我孙小朵的天庭，轮不到你说改就改！\"
紫微的法术被斩因果搅得七零八落，魔君的巨脸也开始模糊。
他咬着牙后退两步，突然笑了：\"你们以为斩断锁链就能赢？
这祭坛连的是三十三重天的命门......\"
\"轰——\"
祭坛突然开始崩塌。
最外围的石板往下沉，雾气里冒出无数鬼手，抓着众人的脚踝。
菩提祖师反手一拽，将三人护在剑下：\"走！
回天廷！\"
\"那紫微怎么办？\"萧逸抹了把脸上的灰。
\"他跑不了。\"菩提祖师的眼神突然变得幽深，\"但真正的麻烦...才刚醒。\"
孙小朵回头看了眼逐渐消失的祭坛。
雾气里，紫微的玄色衮服一闪而过，而在更深处，魔君的眼睛还亮着，像两盏永不熄灭的鬼火。
她握紧神珠，发现珠子里多了道新的纹路——像是朵小花，和她小时候在花果山画在石头上的那朵，一模一样。
\"爷爷，\"她小声说，\"下次再闯祸...是不是得换个更厉害的名号？\"
菩提祖师被她逗得笑出了声，斩因果的剑鸣却越来越急：\"傻丫头，等你真正明白神珠的秘密......\"他没说完，剑已经带着四人冲破了雾气。
天外天的裂缝正在闭合，最后一缕金光里，孙小朵听见菩提祖师轻声说：\"你会知道，这天下最硬的后台，从来不是谁的庇护。\"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云层里，一颗被斩断的星辰突然动了动，坠向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