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劫...归零。\"
郑玄的声音很轻，却在天地间激起涟漪般的波纹。蓝金色光晕从他元神中扩散，所过之处，银化体的外壳如蛋壳般剥落。银化郑玄的指尖最先褪去伪装，露出原本的肤色；银化慕晴的青冥剑上，锈迹片片脱落；最惊人的是银化王斩疾——龙鳞缝隙中的银光被硬生生挤出，化作细小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王斩疾本尊怔怔望着这一切。他腹部的晶化伤口开始发烫，那些侵入体内的银色物质正在被蓝金光晕中和。湖面突然炸开，金属谭同壁的残躯被某种力量托出水面，胸口贯穿伤处闪烁着混沌源质的微光。
\"少主...\"机械傀儡的独眼亮起最后的光芒，\"杨绝体内...两枚源质...必须...\"
话音未落，湖底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半机械化的杨绝破水而出，他的左半边身体还保留着人形，右半边却已经完全银化，肩头扛着门银光流转的巨炮。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左眼是正常的黑色瞳孔，右眼却是纯粹的银白色，眼眶周围爬满电路般的纹路。
\"郑...玄...\"杨绝的声音带着双重音效，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终于...找到你了...\"
他的银化右臂突然变形，巨炮分解重组，变成柄造型狰狞的长剑。剑身上嵌着两枚混沌源质碎片，正以相反方向旋转，产生诡异的力场。王斩疾的龙鳞在这力场下全部竖起，体内的龙血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
\"小心！\"敖广的虚影挡在王斩疾身前，\"那是源质对冲剑！会引发时空塌缩！\"
郑玄的元神微微抬手。湖心岛巨树上的果实突然炸裂，蓝金光团如流星般划过天际，精准落入他掌心。光团舒展变形，最终凝成柄通体透明的长剑——剑身如水晶般澄澈，内部流淌着三百二十八条时劫之河的支流。
\"时劫...之剑。\"杨绝的银眼疯狂闪烁，\"观测者最高禁忌...\"
郑玄没有回答。他轻轻挥剑，动作优雅如拂去衣袖上的尘埃。剑锋所过之处，空间出现细微的黑色裂痕，裂痕中隐约可见星河倒转、日月同坠的异象。
杨绝的源质剑迎头劈下。两剑相撞的刹那，整个流雨湖的时间流速突然紊乱！湖畔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又枯萎，湖水的波纹时而顺流时而逆流。最可怕的是交战中心——那里的空间像被打碎的镜子般支离破碎，每个碎片都映照出不同的时间片段！
王斩疾强忍眩晕望去。在某些空间碎片里，他看到杨绝被银光完全吞噬；在另一些碎片中，郑玄的元神正在消散；还有几个碎片显示两人同归于尽...所有可能性同时存在，又同时被某种力量强行收束。
\"时间线...在坍缩！\"敖广的虚影变得模糊，\"郑玄在强行归一！\"
战场中央，杨绝的银化部分开始崩溃。他的机械右臂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融化蒸发。但更令人意外的是，他的人形左半边也在发生异变——皮肤下浮现出紫金色的血管，额头生出独角，背后隆起两个鼓包...
\"紫气...天尊？！\"王斩疾倒吸一口凉气。杨绝体内竟然还藏着紫气天尊的残魂！
郑玄的剑势突然一变。时劫剑尖绽放出一点极致的光芒，那光芒中蕴含着令人心悸的纯粹——不是毁灭，不是创造，而是最本源的\"存在\"本身。光芒触及杨绝的刹那，他体内爆发出凄厉的惨叫，紫金与银白两股能量被硬生生分离！
\"不...可能...\"杨绝的人形左半边跪倒在地，右半边的机械躯体却仍在挣扎，\"观测者...不会...\"
郑玄的元神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三百世的沧桑：\"紫气，你还不明白吗？观测者选中你，只是因为你最容易控制。\"
他剑锋轻转，时劫剑刺入杨绝胸口。没有鲜血飞溅，没有能量爆发，只有平静如水的穿透。但这一剑的效果却震撼至极——杨绝的银化部分瞬间凝固，随后如沙雕般崩塌；而紫气残魂则被剑尖挑出，化作一团跳动的紫金火焰。
\"五百年篡改历史的罪孽。\"郑玄的元神握住紫火，\"今日清算。\"
紫火剧烈挣扎，却无法挣脱时劫之力的束缚。它被强行压缩成米粒大小，最终镶嵌在时劫剑的剑格处，如同装饰的宝石。
王斩疾刚要上前，天空突然电闪雷鸣。血月表面的裂缝急剧扩大，十二银梭同时发射出锁链，如巨蟒般扑向郑玄的元神！更可怕的是，锁链上缠绕着无数冤魂的虚影，都是被紫气天尊和观测者害死的生灵。
\"小心锁魂链！\"敖广的虚影想要阻拦，却被一条锁链贯穿。虚影瞬间凝固，随后被扯向血月裂缝！
郑玄的元神抬头望天。面对铺天盖地的锁链，他只是轻轻举起时劫剑：\"归零。\"
剑尖绽放的蓝金光晕瞬间扩散。光晕所过之处，锁链寸寸断裂，冤魂虚影获得解脱。十二银梭同时爆炸，血月表面的裂缝也开始愈合。整个天地间回荡着某种玻璃碎裂的脆响，仿佛某种无形的枷锁被打破了。
湖心岛巨树突然倾倒，树干中飞出无数蓝金光点。这些光点在空中交织成网，将血月牢牢包裹。月光由红转白，再由白转蓝，最终化作纯净的银辉洒落大地。
\"结束了吗？\"王斩疾拖着伤躯走到湖边。
郑玄的元神转身望来。近距离看，这元神与少年郑玄有七分相似，但眉宇间的沧桑感却像是历经万古。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心口处的光团——那里跳动着三百二十八条时间线的缩影。
\"不，才刚刚开始。\"元神的声音带着回音，\"观测者主力正在跨越维度壁垒，三个月内就会降临。\"
他抬手轻点，王斩疾腹部的晶化伤口瞬间愈合：\"我需要你去找回慕晴的本体。\"
\"她在哪？\"
\"被紫气封印在时空夹缝。\"元神的轮廓开始模糊，\"钥匙是...湖底剑冢的第九把剑。\"
话音刚落，元神突然分解成无数光点。这些光点如同萤火虫般飞舞，最终汇聚到昏迷的少年郑玄体内。湖面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惊天大战只是一场幻梦。
王斩疾望向湖底。金属谭同壁的残躯静静漂浮在水面，胸口处的混沌源质碎片已经消失。更深处，剑冢的轮廓若隐若现...
\"敖广？\"王斩疾突然发现龙魂前辈的虚影不见了。
\"在这。\"虚弱的声音从脚下传来。王斩疾低头，只见一条尺许长的小金龙蜷缩在草丛中，鳞片黯淡无光：\"锁魂链伤到了根本...需要休养...\"
王斩疾小心捧起小龙：\"郑玄说的第九把剑是？\"
\"初代宗主的佩剑'无尘'。\"敖广的声音细如蚊呐，\"也是...慕晴本体的剑鞘...\"
——————
子夜，流雨湖底。
王斩疾化龙潜入深渊。与上次不同，此刻的湖底剑冢已经完全暴露——九根青铜柱倒伏在地，中央的水晶棺不知所踪。剑冢原本封印的八柄古剑散落各处，剑身上的符文黯淡无光。
但第九根青铜柱的位置，多了样东西：一柄插在石台上的青铜剑。剑身布满锈迹，剑柄缠绕着水草，看起来平平无奇。可当王斩疾的龙爪触及剑柄时，整片湖底突然亮起星图般的纹路！
\"这是...\"
\"剑冢真相。\"敖广从他袖中探出头，\"九剑不是武器...是锚点！\"
星图纹路越来越亮，最终在湖底投射出立体影像。王斩疾这才看清，所谓的剑冢实际上是某种精密装置——九剑组成环状阵列，中央的水晶棺是控制核心。而这个装置的功能是...
\"时空稳定器？\"王斩疾读出青铜柱上的铭文，\"用于阻隔高维探测？\"
敖广的小龙爪指向第九剑：\"拔出来试试。\"
王斩疾握住剑柄，全力上拔。剑身纹丝不动，反倒是湖底开始震动！八柄散落的古剑自动飞起，剑尖对准王斩疾，摆出攻击姿态。
\"认主程序。\"敖广突然飞起，龙尾扫过每柄剑的剑锋，\"需要玄天血脉！\"
王斩疾咬破舌尖，一口龙血喷在第九剑上。血液渗入锈迹，剑身上的铜绿迅速剥落，露出下面寒光凛凛的剑身。更神奇的是，剑格处缓缓浮现出两个字：无尘。
八柄古剑同时鸣响，剑尖下垂，如同臣服。第九剑终于松动，被王斩疾缓缓拔出。就在剑身完全脱离石台的刹那，整个湖底突然塌陷！
王斩疾坠入无底深渊。下落过程中，四周景象飞速变换：时而置身古战场，时而飘浮在星空，甚至一度回到玄天宗覆灭前夕...最后，他重重摔在一片虚无中。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具漂浮的水晶棺。棺中的蓝衣女子静静沉睡，胸口插着最后一枚紫金钉。而她的双手，正紧紧握着半截断剑——那断口与\"无尘\"剑完美吻合！
\"慕晴...本体？\"王斩疾游向水晶棺。
就在他即将触及棺盖时，虚无中突然睁开十二只银眼！冰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实验体禁止接触核心样本。\"
银眼同时射出光束，交织成牢笼将王斩疾困住。更可怕的是，牢笼正在缓慢收缩，银光触及的龙鳞立刻开始晶化！
\"观测者的防卫机制！\"敖广喷出龙息，却无法撼动银光分毫。
王斩疾握紧无尘剑，突然想起郑玄元神的话：\"钥匙是第九把剑...\"他福至心灵，倒转剑锋，将剑尖对准自己心口！
\"王兄！\"敖广惊呼。
剑锋入体的刹那，想象中的剧痛并未出现。相反，王斩疾感到某种温暖的力量从剑身流入心脏。他的龙瞳自动变成蓝金色，视线穿透银光牢笼，看到了隐藏的真相——
水晶棺根本不是实体，而是某种高维投影！真正的慕晴本体被封印在时空褶皱中，眼前的景象只是映射。而无尘剑的真正作用，是打开通往褶皱的通道！
\"原来如此！\"王斩疾将无尘剑完全刺入自己胸膛。剑身如同融化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口处迸发的蓝金光柱。光柱所过之处，银光牢笼土崩瓦解，十二银眼同时流下血泪。
水晶棺的投影开始扭曲，逐渐显露出真实形态——那是团不断变换形态的光雾，时而如剑，时而似人，核心处隐约可见女子面容。紫金钉就插在这团光雾中央，钉尾缠绕着无数银色丝线，延伸向虚无深处。
\"慕晴！\"王斩疾伸手抓向紫金钉。
他的手穿过光雾，触碰到钉子的瞬间，整片虚无剧烈震荡！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慕晴作为剑灵被铸造的场景、她自愿兵解封印紫气的决绝、甚至还有...她与初代宗主墨天痕的对话！
\"父亲，值得吗？\"
\"为自由，一切都值得。\"
紫金钉被拔出的刹那，光雾爆发出刺目强光。王斩疾被冲击波掀飞，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隐约看到光雾凝聚成人形，伸手接住了他...
——————
玄天宗遗址，黎明。
王斩疾在祖师殿废墟中醒来，胸口插着无尘剑的剑柄。剑身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口处跳动的蓝金火焰。身旁坐着个蓝衣女子，正用指尖轻触他眉心。
\"醒了？\"慕晴的声音带着剑鸣般的清越，\"你胆子不小，敢用无尘剑刺心。\"
王斩疾艰难坐起：\"成功了？\"
\"一半。\"慕晴指向自己心口。那里仍有淡淡的紫金痕迹：\"五百年的侵蚀，不是那么容易清除的。\"她突然蹙眉，\"敖广呢？\"
王斩疾这才发现小龙不见了。他急忙内视己身，竟在丹田处发现了蜷缩的敖广虚影！小龙的状态很奇怪，身体半透明，鳞片上却多了些银色纹路。
\"锁魂链的残留。\"慕晴的指尖泛起蓝光，\"不过因祸得福——他现在能感应到观测者的动向。\"
正说着，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少年郑玄气喘吁吁地跑来，身后跟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修士。最引人注目的是个独臂老者，背上的剑匣刻着紫剑宗纹章。
\"王大哥！\"少年郑玄的额头还带着汗珠，\"这些是南离城的幸存者！\"
独臂老者上前行礼：\"老朽赵寒星，多谢道友当日救命之恩。\"他苦笑着补充，\"虽然南离城没了...\"
王斩疾敏锐地注意到，少年郑玄的眉心时劫之痕又深了几分。更奇怪的是，他看慕晴的眼神带着似曾相识的恍惚。
慕晴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她不动声色地站到王斩疾身侧：\"诸位有何打算？\"
\"重建玄天盟！\"少年郑玄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愣住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说...\"
慕晴与王斩疾交换了个眼神。郑玄的记忆正在加速复苏，这既是好事，也意味着危险——观测者肯定会优先锁定他！
\"先安顿下来吧。\"王斩疾指向后山，\"那里有完好的洞府。\"
人群散去后，慕晴布下隔音结界：\"时间不多了。血月虽然被净化，但观测者已经定位到这个位面。\"
\"郑玄说的三个月？\"
\"可能更短。\"慕晴的指尖在空中划出星图，\"我们需要三样东西：完整的混沌源质、初代宗主的星陨剑，还有...\"
\"还有什么？\"
慕晴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自愿献祭的时劫载体。\"
王斩疾的龙瞳微微收缩：\"郑玄的元神？\"
\"不。\"慕晴摇头，\"是你。\"
她轻轻点向王斩疾心口的蓝金火焰：\"无尘剑已经与你融合。要启动最终防御，需要剑主以身祭剑。\"
王斩疾突然笑了：\"原来如此。难怪郑玄让我去找你——你才是计划的关键。\"
慕晴没有否认。她望向晨光中的少年郑玄，轻声道：\"这一世，该换我们守护他了。\"
山风拂过废墟，卷起焦黑的纸灰。王斩疾想起之前烧掉的卦象——\"血月临空，万剑归冢\"。现在血月已褪，剩下的...就是万剑归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