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影随沙动,猎杀开端)
沙宫死寂,唯有风蚀的呜咽在巨大空间中低回,如同亡者的叹息。惨白的沙岩辉光吝啬地洒落,将起伏的沙丘和扭曲的建筑轮廓切割成明暗交织的迷宫,浓重的阴影如同粘稠的墨汁,在每一个角落、每一道沙脊背后流淌。
陈土将身体压得极低,几乎与冰冷粗糙的沙地融为一体。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吸入的空气带着浓重的尘土味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铁锈混合着干涸血液的腥气。他如同沙漠中最谨慎的蜥蜴,利用沙丘的起伏和巨大沙岩建筑的基座作为掩护,朝着沙海中心那座最庞大扭曲的尖锥建筑潜行。
右臂烙印持续传来微弱的麻痒和刺痛,皮肤下的沙砾纹路在黯淡光线下隐隐发亮。他清晰地感觉到,一丝丝精纯的沙漠地气正透过他接触地面的手掌和皮肤,被烙印贪婪地吸收着,缓慢地滋养着他残破的身体,也让他对脚下这片“沙海”的感知更加敏锐。
但这份感知,此刻带来的更多是…毛骨悚然!
他能“感觉”到,那些看似静止的、浓重的阴影之中,潜伏着不止一个…“东西”!它们如同冰冷的蛇,在沙粒表层下极其缓慢地蠕动、调整着位置,两点微弱得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暗黄色光点,如同潜伏猎手的眼睛,始终…锁定着他移动的轨迹!
沙傀!活的阴影守卫!
眉心苏九儿残魂的警示波动如同微弱的电流,持续刺激着他的神经:“…阴…影…即…傀…勿…触…勿…惊…”
不能触碰阴影?不能惊动它们?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片沙海本身就是由阴影构成的迷宫!
陈土屏住呼吸,紧贴着一座形似巨兽肋骨的沙岩建筑基座。前方是一小片相对平坦的沙谷,毫无遮挡。而魁哥那痛苦混乱的气息,正从沙谷对面、更靠近中心建筑的方向传来。
必须穿过去!
他目光如电,扫视着沙谷地面。惨白辉光下,沙谷看似平静,但几处凹陷的阴影区域,那异常的“粘稠感”和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暗黄光点,清晰地映照在他烙印强化的感知中——三处!至少有三只沙傀蛰伏在必经之路上!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硬闯是找死。
他目光落在左手中紧握的、那块来自尸魁的暗青色甲胄碎片上。碎片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冰冷的尸煞波动。之前放在门口,似乎并未引起沙傀的过度反应?或许…它们对这种同源的气息并不敏感?甚至…可能被其吸引?
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
(承:碎甲引傀,沙丘乱舞)
陈土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决绝。他小心翼翼地将身体缩回阴影,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左手那块暗青色甲胄碎片…朝着沙谷侧前方、远离魁哥气息方向、一处看似空荡的沙丘阴影…狠狠掷了出去!
“嗖!”
碎片划破沉闷的空气,带着一丝尸煞的破空声,精准地落入了那片阴影之中!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碎片没入阴影,消失不见。
死寂…仅仅持续了一瞬!
“沙沙沙——!!!”
那片被碎片击中的阴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猛地“沸腾”起来!粘稠的黑暗瞬间隆起、扭曲!一个四肢着地、轮廓模糊、由纯粹阴影构成的“沙傀”猛地显形!它发出无声的嘶鸣(陈土通过烙印感知到一种尖锐的灵魂波动),两点暗黄光点疯狂闪烁,如同被激怒的野兽,瞬间扑向了碎片落点,利爪般的阴影前肢疯狂地刨挖着沙地!
与此同时!
“沙沙沙!”“沙沙沙!”
沙谷中,另外两处蛰伏的阴影也瞬间暴动!两只形态略有差异、但同样由粘稠阴影构成的沙傀显形!它们似乎被同伴的暴动和那块碎片散发的尸煞气息强烈吸引,放弃了原本对陈土的锁定,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同样扑向了碎片落点!
三只沙傀!如同争食的鬣狗,在那片小小的阴影区域疯狂地翻滚、撕扯、刨挖!沙尘被它们搅动得漫天飞扬!尖锐无声的灵魂嘶鸣在陈土的感知中交织成一片混乱的风暴!
机会!
陈土眼中精光爆射!没有丝毫犹豫,他如同离弦之箭,将烙印汲取的地气瞬间爆发于双腿!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紧贴着沙岩建筑的基座,以最快的速度、最低的姿态,朝着沙谷对面、魁哥气息传来的方向…电射而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脚下沙粒飞溅!他不敢回头,不敢有丝毫停顿,将速度提升到极限!烙印的刺痛感在右臂加剧,这是透支力量的警告,但他顾不上了!
三只沙傀争夺碎片的混乱,为他争取了宝贵的几秒钟!
(转:孤影攀岩,妖瞳初窥)
短短几十米的沙谷距离,在陈土的全力冲刺下转瞬即至!他一个滑铲,险之又险地冲过了最后一片暴露区域,翻滚着躲入对面一座巨大、扭曲、如同无数沙岩尖锥堆砌而成的建筑阴影之下!
“呼…呼…” 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沙岩,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如同擂鼓。回头望去,沙谷中那三只沙傀似乎还在为那块碎片纠缠不休,暂时没有追来。
成功了!暂时摆脱了!
他不敢松懈,立刻抬头望向眼前这座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尖锥建筑。这就是沙海的中心!魁哥的气息…正无比清晰地、如同痛苦的哀嚎般,从这座建筑的…底部深处传来!距离…非常近了!
建筑底部并非直接与沙海相连,而是由无数巨大、嶙峋的暗黄色沙岩基座支撑起来,形成了一个类似巨大“祭坛”的底部空间。基座之间,是深邃的、被浓重阴影笼罩的缝隙和孔洞,如同巨兽的巢穴入口。
魁哥就在那下面!
陈土的目光顺着陡峭、布满风蚀孔洞和尖锐棱角的建筑外壁向上扫去。惨白的辉光在极高的穹顶处彻底消失,建筑的上半部分完全隐没在深邃的黑暗之中。而在那黑暗与黯淡光线的交界处,在建筑中部一个巨大、扭曲的尖锥平台侧方…
陈土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里…似乎镶嵌着什么东西!
一块巨大的、不规则的、表面极其光滑的…暗黄色晶体?!晶体呈现出一种浑浊的、仿佛内部流淌着沙尘的质感,边缘与粗糙的沙岩完美融合。而在那浑浊晶体的最中心位置…隐约可见一个…竖立的、狭长的…瞳孔状阴影?!
虽然模糊不清,但那诡异的形态,瞬间让陈土联想到苏九儿曾提及的、长生会觊觎的精绝古城至宝——“精绝妖瞳”!
难道…那就是?!它并非完整的眼球,而是一块巨大的…晶体碎片?!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诱惑与极致危险的悸动,猛地从烙印深处传来!仿佛那块晶体碎片,是它极度渴望的“食物”!
(合:深渊回响,魁哥何在)
陈土强行压下烙印的悸动和心中的震撼。现在不是关注那东西的时候!找到魁哥才是首要!
他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建筑底部。魁哥痛苦混乱的气息源头,就在这片巨大基座形成的“巢穴”深处!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基座边缘,寻找着可以进入的缝隙。基座由无数巨大的沙岩块垒砌而成,缝隙深邃黑暗,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腐朽腥气。烙印的感知延伸进去,反馈回来的是一片混乱的能量场和…魁哥那如同风中残烛般、却异常顽强的生命波动!
找到了入口!一个相对宽敞、斜向下的岩缝!
陈土深吸一口气,正准备钻入这幽深的缝隙——
“咚!!!”
一声沉闷、沉重、仿佛带着无尽痛苦与暴虐的撞击声,猛地从缝隙深处炸响!如同巨锤狠狠砸在岩石上!整个巨大的尖锥建筑都似乎随之微微震颤了一下!簌簌的沙尘从头顶落下!
“吼——!!!”
紧接着,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又狂暴无比的、非人的咆哮,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从缝隙深处滚滚传来!这咆哮声中,充满了混乱、痛苦、暴戾,以及…一丝陈土无比熟悉的、属于李大魁的、不屈的嘶吼!
魁哥!他还活着!但…状态极其糟糕!他在挣扎!在和什么东西对抗?!
陈土的心脏瞬间揪紧!不再有任何犹豫,他一矮身,如同灵活的沙鼠,瞬间钻入了那条斜向下的、散发着浓重腥气和魁哥痛苦咆哮的幽深岩缝!
岩缝内部并非笔直,而是曲折向下,空间狭窄压抑,仅容一人勉强通行。越往下,那股混合着尸煞、土腥、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某种巨大生物体腔腐烂般的浓烈腥臭就越发刺鼻!脚下的地面也变得湿滑粘腻,仿佛踩在某种腐败的苔藓上。
魁哥的咆哮和撞击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狂暴!每一次撞击都让岩壁震颤!陈土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烙印的力量在右臂蓄势待发,左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转过最后一个狭窄的弯角!
前方豁然开朗!一片相对开阔的、被建筑底部基座围拢的…天然岩洞空间出现在眼前!
惨白的沙岩辉光透过基座上方巨大的缝隙,吝啬地洒落下来,勉强照亮了洞窟中心的情景。
陈土的呼吸…瞬间停滞!
只见洞窟中央,矗立着一座由暗黄色沙岩垒砌而成的、布满诡异血色纹路的…古老祭坛!
祭坛之上,数条由同样沙岩构成、闪烁着幽绿符文的粗大锁链,如同巨蟒般…死死地缠绕、禁锢着一个庞大、魁梧、覆盖着暗青色重甲的…身影!
正是尸魁!或者说…李大魁!
它的重甲比之前在沙坑时更加残破,后背肩甲完全碎裂,露出内部翻滚涌动的、颜色更加暗沉、接近黑褐色的粘稠气流!覆面盔不知去向,露出了头颅——那已非人类的面容!皮肤呈现出岩石般的青灰色,肌肉虬结扭曲,双眼赤红如血,充满了狂暴的兽性和无尽的痛苦!巨大的獠牙刺破嘴唇,正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咆哮!
而那数条沙岩锁链,一端深深嵌入祭坛,另一端则如同活物般蠕动着,锁链表面幽绿的符文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从尸魁体内强行抽取出一缕缕暗黄中夹杂着赤金色的气流,注入祭坛中心…一个缓缓旋转的、由纯粹暗黄色能量构成的…漩涡之中!
漩涡的中心,悬浮着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边缘锐利…暗青色的…重甲碎片!
陈土一眼认出——那正是尸魁身上缺失的、后背肩甲的核心部分!
祭坛在抽取魁哥的力量!以那块核心甲片为媒介?!
“魁哥——!!”陈土目眦欲裂,嘶声怒吼!
尸魁似乎听到了这声呼唤,它那赤红狂暴的双眼猛地转向陈土的方向!眼神中,狂暴的兽性、极致的痛苦、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李大魁的、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悲怆,瞬间交织!
“老…板…跑…!”一个沙哑、破碎、仿佛用尽最后力气的字节,艰难地从它狰狞的口中挤出!
就在这声“跑”字出口的瞬间!
“嗡——!!!”
祭坛中心那旋转的能量漩涡猛地加速!幽绿符文大亮!一股远超之前的恐怖吸力爆发!尸魁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痛苦的咆哮,庞大的身躯被锁链勒得咯吱作响!同时,那漩涡中心悬浮的暗青核心甲片,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道凝练的、带着尸魁本源力量的暗红煞气光束,如同被引导的毒蛇,竟然…不再注入漩涡,而是猛地调转方向,朝着刚刚闯入洞窟、心神剧震的陈土…激射而来!
攻击?!来自魁哥核心力量的无意识攻击?!还是…这祭坛的某种…自动防御机制被触发了?!
光束速度太快!带着毁灭的气息!陈土根本来不及闪避!他下意识地抬起那布满沙砾纹路的右臂,烙印爆发出土黄色的光芒试图格挡!
然而,就在光束即将击中他的刹那——
他左手紧握的、那块之前用来引开沙傀的暗青色肩甲连接处碎片,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无比!一道微弱的、同源的尸煞波动…瞬间与那道激射而来的光束…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光束在距离陈土右臂不足半米的地方…猛地…偏折了!
“轰隆!!!”
暗红煞气光束狠狠地轰击在陈土身侧的岩壁上!坚硬的沙岩被炸开一个巨大的深坑!碎石飞溅!
而陈土,毫发无伤!只是被爆炸的气浪掀得一个趔趄。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手中滚烫的碎片,又看向祭坛上那爆发出攻击后、气息更加萎靡、眼神更加混乱痛苦的尸魁,以及祭坛中心那旋转的、仿佛拥有“意识”般的能量漩涡和那块悬浮的核心甲片…
这祭坛…不仅能抽取魁哥的力量…还能操控他的力量进行攻击?!而自己手中这块碎片…似乎能干扰这种操控?!
然而,没等陈土理清头绪——
“沙沙沙…沙沙沙…”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摩擦声,如同潮水般,从他刚刚钻进来的那条岩缝入口处…汹涌传来!无数点微弱的暗黄色光芒,在入口的阴影中…密密麻麻地亮起!
是沙傀!不止三只!是…一群!它们…追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