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在废弃造船厂的上空盘旋片刻,最终朝着顾沉舟手下逃窜的方向追去。薄云封揽着蓝归笙的肩,弯腰捡起地上的铁盒,指尖触到盒身残留的温度时,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先离开这里,薄家老宅暂时不能回,顾沉舟的余党还没清干净。”
蓝归笙点点头,小腹处的坠感让她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角。刚才在密道里狂奔时没觉得累,此刻放松下来,双腿竟有些发软。薄云封察觉到她的踉跄,干脆半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趴在了他的背上。他的肩背不算宽厚,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工装夹克上沾着淡淡的机油味,混着海风的咸涩,竟奇异地让人平静。“蓝威刚才说‘下次见面’,他到底藏在哪里?”她把脸贴在他的肩胛骨上,声音闷闷地问。
“他在查当年薄云川被推下海的细节,”薄云封的脚步顿了顿,踩过满地铁锈发出“咯吱”声,“顾沉舟当年能在薄家眼皮底下动手,背后肯定有帮手。蓝威假死,就是为了引那个人出来。”
穿过造船厂的铁门时,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路边。驾驶座上的老陈探出头,看见两人时眼眶红了红:“先生,太太,上车吧,我找了处安全的公寓。”
车子驶离海岸线,朝着城市边缘的老城区开去。蓝归笙翻开铁盒里的日记,泛黄的纸页上是生父薄云川清秀的字迹,记录着他和顾沉舟年轻时的恩怨——原来当年顾沉舟觊觎薄家的航运生意,屡次被薄云川阻止,才动了杀心。而日记最后一页,夹着张被海水泡得发皱的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沉舟身边有薄家人。”
“薄家的内鬼?”蓝归笙捏紧字条,指尖泛白。
薄云封接过字条,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我怀疑是三叔公。当年他负责码头的安保,云川叔出事那天,本该巡逻的警卫全被他调去了别处。”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这几年他总以‘长辈’的身份插手公司事务,好几次暗中给顾沉舟递消息,只是我一直没抓到实证。”
车子停在一栋爬满爬山虎的老公寓楼下。老陈打开后备箱,拎出个保温桶:“太太没吃晚饭吧?张妈炖了鲈鱼汤,说是对孕妇好。”
公寓是两居室,家具简单却干净,阳台上晾着刚洗好的床单,带着阳光的味道。薄云封把蓝归笙安置在沙发上,刚要去热汤,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怎么了?”蓝归笙抬头看他。
“三叔公刚才在医院‘突发心脏病’去世了。”他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死得太巧,像是被人灭口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蓝归笙摸着小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那句没说完的话——“薄家那孩子……”或许母亲早就知道内鬼是谁,只是没来得及说出口。
薄云封挂了电话,转身时看见她手里的日记,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指尖轻轻拂过纸页上的字迹:“别担心,三叔公虽然死了,但他的账户流水、通话记录总会留下痕迹。顾沉舟能让他闭嘴,说明这背后的牵扯比我们想的更深。”
他的话音刚落,蓝归笙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听筒里传来蓝威沙哑的声音:“明晚子时,去城西的废弃灯塔,有人会把三叔公的遗物送过来。小心点,那人只信我,可能会试探你。”
电话“咔哒”一声挂断了。薄云封夺过手机查了查号码,发现是临时卡,根本追不到来源。“蓝威怎么确定对方会信你?”他皱着眉问。
蓝归笙翻开日记的最后一页,指着字条上的落款:“你看,这字迹和蓝威刚才扔给我的照片背面的签名,是不是很像?”
照片背面果然有个潦草的“威”字,笔画走势竟和字条上的“沉舟身边有薄家人”如出一辙。薄云封的瞳孔猛地收缩:“难道当年云川叔出事时,蓝威就在现场?”
第二天夜里,薄云封提前在灯塔周围布好了人手。蓝归笙穿着件黑色风衣,站在灯塔底层的旋转楼梯旁,手里攥着那枚从海螺里敲出的铜钥匙——蓝威说,这是取遗物的信物。
子时的风带着海腥味灌进灯塔,生锈的铁梯在脚下晃悠,发出“嘎吱”的哀鸣。远处传来快艇的马达声,一束手电筒的光刺破黑暗,朝着灯塔的方向移动。
“来了。”薄云封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压低的警惕,“是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手里拎着个木箱。”
脚步声从楼梯顶端传来,沉重而缓慢。蓝归笙握紧钥匙,心跳得像要撞破胸腔。当那人走到灯光下时,她愣住了——竟是顾沉舟的贴身保镖,那个传闻中“左手能捏碎核桃”的刀疤脸。
“蓝小姐,”刀疤脸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蓝威让我把东西给你,但得先看钥匙。”
蓝归笙把钥匙扔过去。他接住后对着灯光照了照,突然从木箱里掏出一把枪,指着她的胸口:“可惜啊,他没告诉你,我早就投靠顾先生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千钧一发之际,薄云封从横梁上跃下,一脚踹掉刀疤脸手里的枪。两人扭打在一起的瞬间,蓝归笙瞥见木箱里滚出个录音笔,按下播放键的刹那,三叔公的声音从里面钻了出来:“……沉舟,薄云川的女儿还活着,被蓝威藏在码头仓库……你放心,我已经在她的安胎药里加了料……”
刀疤脸听见录音,眼睛红得像要滴血,疯了似的朝蓝归笙扑来:“你去死!”
薄云封侧身挡在她面前,手臂被对方的匕首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工装夹克。他没顾上疼,反手一拳砸在刀疤脸的太阳穴上,看着对方直挺挺倒下,才转身抓过蓝归笙的手:“你有没有事?有没有被吓到?”
她盯着他手臂上的伤口,眼泪突然掉了下来:“都流血了……”
“没事,小伤。”他用没受伤的手擦去她的眼泪,指腹带着血腥味,“你看,录音笔拿到了,这是顾沉舟买通三叔公害你的证据。等他坐牢了,我们就去油菜花田,好不好?”
警笛声再次响起时,薄云封靠在灯塔的墙壁上,看着蓝归笙小心翼翼地用纱布缠他的伤口。月光从塔顶的破窗漏下来,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轻轻扫过他的手背。
“其实我刚才怕极了,”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哭腔,“我怕你像蓝威一样骗我,怕你像生父一样被人害死,怕这孩子生下来就没爸爸……”
薄云封握住她缠纱布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不会的。顾沉舟的罪证已经齐了,等法庭宣判那天,我就去民政局,把‘薄云封’改成‘顾云封’——不管姓什么,我都是你的人。”
他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带着海风的咸涩和血的温热:“而且蓝威说了,他会当孩子的干爹,以后谁敢欺负你们娘俩,他第一个不答应。”
远处的海平面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爬上灯塔的铁锈,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蓝归笙摸着小腹,突然感觉到一阵轻微的胎动,像是在回应这场跨越阴谋与仇恨的约定。
她知道,顾沉舟的审判只是开始。三叔公的死、蓝威的真实目的、薄家那些深埋的秘密,还有她和薄云封这来之不易的安稳,都需要一步步去厘清。但此刻靠在他怀里,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她突然不怕了。
就像这灯塔,哪怕锈成了骨架,也总能在黑暗里守住一片光亮。而他们,会像守着灯塔的人,在往后的岁月里,把那些藏在风浪里的真相一一揭开,把那些被辜负的时光,都过成值得的日子。
薄云封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老陈发来的消息:“顾沉舟的律师刚才联系法院,说他愿意认罪,但要求见太太一面。”
蓝归笙抬头看他,晨光里,他的眼底没有丝毫犹豫:“不见。有些人,不配出现在我们的春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