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替顾宴掖被角的手突然顿住。
窗外的风声里裹着细碎的噼啪声,像极了爆竹芯子燃尽前的轻响。
她抬头时,月光正被翻涌的乌云吞吃殆尽,紫电在云层里蜿蜒游走,将整片天空割裂成狰狞的蛛网。
空气中隐隐传来臭氧的味道,像是雷电即将降临时的预兆,令人鼻腔发紧,胸口压抑。
\"怎么会......\"
她指尖掐进掌心,指甲几乎嵌入皮肉,可那点刺痛比起体内翻江倒海的灵力波动根本不值一提。
寿元面板上的数字还在以诡异的频率跳动,可更让她心悸的是丹田处翻涌的灵力——方才净火灼烧识海时,那些被顾宏种下的阴寒气息连带她原本压制的灵力一并被掀翻,此刻正像脱缰的野马般往四肢百骸窜去。
“我才炼气九层……”她咬牙低语,声音颤抖得厉害。
话音未落,第一声惊雷已经炸响。
轰隆!
雷鸣仿佛从天灵盖劈下,震得她耳膜生疼,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踉跄后退,额角撞在床柱上也浑然不觉。
她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又迅速聚焦到天空中那道碗口粗的紫雷。
“这分明是筑基期修士才会遭遇的三重雷劫!”
她望着那道雷光,喉间泛起腥甜,心跳如擂鼓。
可她连突破的准备都没做,聚灵阵没布、丹药未备、法器未祭,怎么可能……
“昭昭。”
染血的掌心覆上她后颈,温热的触感让她猛地回神。
顾宴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外袍下的里衣被血浸透,焦黑的右脸在雷光里忽明忽暗。
他左眼瞳孔深处浮现金色符文,像燃烧的星辰,而他的右手还滴着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躲在我身后。”他说,另一只手快速结印,指尖咬破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画出歪歪扭扭的阵纹,“双生护道阵,以血为引,以魂为契。”
林昭这才发现他脚下不知何时多了道暗红的光痕,随着血珠坠落,阵纹开始流转起金芒。
她想拽住他的胳膊,却触到一片滚烫——他的体温高得离谱,像是要把最后一丝生命力都烧进阵里。
“顾宴你疯了!”她急得眼眶发红,声音嘶哑,“这是三重雷劫,你现在连金丹都不是!”
“所以才要趁现在。”他反手扣住她手腕,将她拉进阵心,语气冷静得不像他自己,“我查过古籍,双生护道阵能共享灵压。你突破时灵力乱窜引动天劫,这阵能把你的劫数分一半给我……”
话音被炸雷截断。
第一道紫雷裹着轰鸣声劈下时,林昭眼前只剩顾宴的背影。
他仰起脸,张开双臂,像是要把整片雷云都揽进怀里。
雷光劈在他胸口的瞬间,她听见衣物碎裂的声响,看见他半边身体在电光里焦黑蜷缩,可那道金芒组成的屏障却稳稳托住了雷威,将大部分力量引向阵纹。
“咳……”顾宴踉跄着跪下去,左手还死死攥着她手腕,嘴角溢出一道血线,“我说过……你只管冲。”
林昭的识海里突然炸开一道白光。
寿元面板上原本冻结的“逆寿”二字开始闪烁,原本属于她的七十七年寿元旁,多出一行不断跳动的数字——顾宴的寿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她这里涌。
“是净火认主……”她突然明白过来。
之前顾宴用神魂引动净火时,不仅净化了她的识海,更在两人之间种下了某种因果。
此刻雷劫的威压激活了这个隐藏的联系,寿元共享机制被彻底触发!
第二道雷劫落下时,林昭感觉有滚烫的灵力顺着两人交握的手涌进体内。
那些原本乱窜的灵气突然有了方向,像百川归海般往丹田汇聚。
她咬着牙运转《青竹诀》,原本卡在炼气九层的瓶颈“咔嚓”一声裂开,筑基期特有的灵海在识海深处缓缓成型。
“好!”顾宴的声音带着血沫,他焦黑的右手突然抬起,指尖在虚空中划出剑痕,“就是现在,引雷淬体!”
林昭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第二道雷劫的余威顺着屏障渗透进来,在她经脉里横冲直撞,却被顾宴渡来的灵力包裹着,一点点淬炼她的肉身。
她听见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看见寿元面板上的数字终于停止跳动——顾宴的寿元停在一百二十年,她的则涨到了八十九年。
“小心!”
顾宴突然将她往旁边一推。
林昭撞在廊柱上,抬头便看见一道黑影从房梁上扑下。
黑鳞的半张脸还裹着破布,左眼泛着妖异的红光,右手成爪直取她心口:“顾小公子好手段,可惜你护得了她一时——”
话音未落,一道无形剑意擦着林昭耳际划过。
黑鳞的左臂“当啷”坠地,竟是具金属骨架!
他疼得向后暴退,却见顾宴站在原地,左眼瞳孔里浮现金色符文,原本焦黑的右手正缓缓抬起,指尖还凝着未散的剑气。
“你早该知道。”顾宴的声音突然低哑暗沉,和平时软萌的声线判若两人,“敢动她的人,我都会亲手碾碎。”
第三道雷劫就在这时劈下。
林昭被顾宴重新拉回阵心。
这一次,两人的灵力彻底交融。
她能清晰感知到顾宴的灵海,那里翻涌着比她雄厚十倍的力量,却被他小心翼翼地分成细流,渡进她体内。
雷劫的威压不再是威胁,反而成了最好的催化剂,将她的灵海撑大一圈,最终在丹田凝聚成拇指大的灵珠——筑基成功!
雷光渐散时,顾宴终于撑不住栽倒。
林昭接住他,触到他后背一片湿冷的汗。
他的寿元面板上,数字停在一百一十九年,而她的涨到了九十。
“傻不傻?”她抱着他坐在青石板上,用衣袖擦他嘴角的血,“为了我折一年寿元……”
“不傻。”顾宴笑了,右眼因为烧伤肿得只剩条缝,“你突破筑基,以后能活两百年。我多活一年少活一年,有什么打紧?”
林昭突然顿住。
她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变化——原本吸收灵气时若有若无的滞涩感消失了,现在随便吸一口气,都有细碎的灵气往毛孔里钻,比之前快了至少三倍。
“怎么了?”顾宴察觉她的异样。
“没什么。”林昭低头吻了吻他额角,将那丝异样压在心底,“只是突然觉得……”
她望着天际逐渐散去的乌云,握紧他的手:“从今往后,我们谁也不能再轻易放开对方。”
顾宴闭着眼笑,手指轻轻勾住她的小指。
月见庭的竹影在风里摇晃,一片竹叶飘落在林昭掌心。
她望着那片叶子,忽然发现叶面上凝着细小的灵雾——以前她要运转功法才能看见的灵气,现在竟清晰得像是触手可及。
山脚下,顾宏的密信正被黑鳞的残躯攥在金属指节里。
信纸上的字迹被血浸透,只隐约能看见“秘库”二字。
而月见庭的地下,某处尘封的石门前,一道浅淡的灵力波动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