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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浓稠地化不开,李长久身着一袭素色道袍,隐没在夜幕之中,脚步匆匆地行走在通往断界城的山路上。月光偶尔从厚重云层的缝隙间洒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明暗交错的光影,衬得他神情愈发凝重。

他的脑海中还在不断盘旋着从谕剑天宗得来的密辛——关于神国与“暗日”灭世预言的更多细节。这个世界隐藏的危机远比想象中深沉,而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也越发沉重。但李长久心中毫无惧意,眼中反而燃烧着坚定的火焰,重生归来,他就已做好了直面一切的准备。

行至一处山谷,四周静谧得有些诡异,唯有山风呼啸而过,吹得树木沙沙作响。突然,李长久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他猛地停下脚步,周身灵力运转,警惕地看向四周。

“谁?出来!”李长久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阵窸窣声过后,一个瘦小的身影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是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面容清瘦,眼眸中却透着一股倔强与机灵。他怯生生地看着李长久,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大人,求您别杀我,我只是太饿了,想找点吃的……”少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李长久上下打量着他,心中暗自思忖,这少年身上毫无灵力波动,应是个普通凡人,可这荒郊野岭,他为何会孤身一人?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在此处?”李长久缓和了语气问道。

“我叫苏然,原本是山下村子里的人,可前些日子村子遭了山贼洗劫,家人都被杀了,我只好逃出来……”苏然说着,眼眶泛红,声音也哽咽起来。

李长久心中泛起一丝怜悯,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世界,凡人的命运总是如此脆弱。他正欲转身离开,苏然却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人,求您收我为徒吧!我想变得强大,为家人报仇!”苏然满脸恳切,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李长久微微一怔,收徒之事他从未想过,况且如今局势复杂,自己都前途未卜。但看着苏然坚定的眼神,他又想起了曾经那个初入修行的自己,心中不禁有些动摇。

“修行之路,充满艰险,你可知道?稍有不慎,便会性命不保。”李长久沉声道。

“我不怕!只要能报仇,再苦再难我都愿意!”苏然斩钉截铁地说道。

李长久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起来吧,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便收你为徒。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日后你怕苦怕累,或是做出违背道义之事,我定不轻饶。”

“多谢师父!徒儿定当谨遵教诲!”苏然喜出望外,连忙又磕了几个响头。

李长久抬手扶起他,看着这个新收的徒弟,心中竟涌起一丝别样的温暖。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又多了一份责任。

师徒二人继续赶路,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拖出两道长长的影子。李长久一边走,一边向苏然讲述着修行的基础常识,苏然则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提出几个问题,眼神中满是对修行的憧憬。

“记住,修行不仅仅是为了提升实力,更是为了守护心中的正义与信念。”李长久语重心长地说道。

“徒儿明白!”苏然用力地点点头。

夜渐深,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而他们的修行之路,才刚刚开始……

山路崎岖,李长久带着苏然一路疾行。少年虽体力不支,却咬着牙紧跟在后,脚下磨出了血泡也一声不吭。李长久看在眼里,暗中以一丝“太明”权柄温养着他的身体,既能减轻痛苦,也算是给这新徒弟的一份见面礼。

行至夜半,前方突然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山间的寂静。苏然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躲到李长久身后。

“别怕。”李长久拍了拍他的肩膀,身影一闪已掠至前方。只见山道旁躺着几具村民尸体,伤口狰狞,像是被某种凶兽撕咬所致。不远处的岩石后,隐约有黑影晃动。

“是山魈。”李长久眼神一冷。这等低阶妖兽本不敢靠近人烟,如今竟在此行凶,多半是受了什么邪祟驱使。他屈指一弹,一缕金光射向黑影,只听一声怪叫,几只青面獠牙的山魈翻倒在地,抽搐几下便没了气息。

苏然跑过来看到这场景,脸色发白,却强忍着没吐出来,只是攥紧拳头:“这些怪物……和山贼一样该死!”

李长久挑眉,这小子倒是比看上去更有韧性。他正欲说话,却见苏然突然指向尸体旁的一个物件:“师父您看,这是……”

那是块残破的木牌,上面刻着“紫庭”二字,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迹。李长久瞳孔微缩——这是紫天道门弟子的身份牌。紫天道门自从十无宗主死后便已衰落,残余弟子怎会出现在这里?

“师父,这牌子有问题吗?”苏然见他神色凝重,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李长久将木牌收起,“走,去前面村子看看。”

两人往前又走了数里,果然看到一个依山而建的村落。奇怪的是,村子里灯火通明,却听不到半点人声。李长久示意苏然留在村口,自己则如狸猫般潜入村中。

家家户户门窗大开,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却空无一人。李长久心中疑窦丛生,正欲探查,眼角余光瞥见祠堂方向闪过一道黑影。他悄无声息地摸过去,只见祠堂内烛光摇曳,十几个村民被捆在柱子上,为首的是个身着紫天道门服饰的中年修士,正拿着匕首在一个老者面前比划。

“说!那东西藏在哪?”修士语气凶狠。

老者紧闭双唇,宁死不从。修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匕首就要刺下——

“住手!”

李长久破门而入,灵力化作无形气墙将匕首弹开。那修士惊怒交加:“你是谁?敢管我紫天道门的事!”

“一个路过的小道士。”李长久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倒是你,顶着紫天道门的名头在此行凶,就不怕坏了宗门名声?”

修士脸色一变:“你认识我紫天道门?”旋即又狞笑起来,“管你是谁,今天都得死!”说罢便挥剑刺来,灵力波动竟有长命境中期的水准。

李长久懒得与他废话,侧身避开剑锋,指尖在剑脊上轻轻一弹。那修士只觉一股巨力传来,长剑脱手飞出,整个人也被震得后退数步,一口鲜血喷出。

“你……你是紫庭境?”修士惊恐地看着他。

李长久没理会他,转身解开村民的绳索。苏然不知何时跟了进来,正忙着扶那老者。老者颤巍巍地说:“多谢仙师救命……他们是来找‘镇山镜’的,那是我们村子祖传的宝物,据说能驱邪避祸……”

“镇山镜?”李长久看向那修士,“你们找这东西做什么?”

修士眼神闪烁,却咬牙不语。李长久懒得逼问,屈指一弹,一道灵力打入他体内:“半个时辰后,经脉自断。若想活命,就滚回你们藏身的地方,告诉你们主子——李长久不喜欢别人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动作。”

修士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跑了。村民们纷纷跪地感谢,李长久摆了摆手,看向苏然:“你刚才为何要跟进来?”

苏然挺起胸膛:“师父说过,修行是为了守护正义,弟子不能看着您一人涉险。”

李长久愣了愣,随即笑了:“倒是会活学活用。”他转头对老者道,“这村子不能再待了,带着村民们往断界城方向去吧,那里暂时安全。”

老者连连点头,又拿出镇山镜递给李长久:“仙师,这镜子您拿着,或许能派上用场。”

李长久接过镜子,入手冰凉,镜面光滑,看不出特别之处。他略一探查,发现镜中竟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空间之力,不禁心中一动——这竟是件未被发掘的空间法器。

“多谢。”李长久将镜子收起,又取出些银两给村民当盘缠,“天亮就动身,一路小心。”

离开村子时,天色已微亮。苏然跟在李长久身后,脚步轻快了许多:“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找个老朋友。”李长久望着断界城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顺便,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修行世界。”

晨光中,师徒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而那枚镇山镜在李长久的袖中,正悄然散发出淡淡的微光,仿佛预示着一场新的风波即将来临。

临近断界城时,空气中的时间气息变得浓郁起来,像是有无数细碎的光阴在指尖流淌。苏然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城墙是用泛着青铜光泽的古石砌成,上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偶尔有光影在符文间穿梭,细看竟像是人的剪影。

“这里就是断界城?”苏然咋舌,“和说书先生讲的不一样啊,怎么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李长久敲了敲他的脑袋:“眼睛看仔细点。”

苏然揉着额头再看,才发现城门口立着两尊石像,一尊是无头将军,手持长戟;另一尊是披发女子,怀中抱着个沙漏。石像周身的空气微微扭曲,隐约能看到“擅入者,时逆”四个古老的篆字。

“这是……时间禁制?”苏然虽不懂修行,却也听过相关传说。

“算你有点见识。”李长久迈步进城,“跟着我走,别乱碰东西,断界城里的一砖一瓦都可能藏着时间陷阱。”

城内景象更是奇异,街道两旁的建筑新旧交叠,有的墙皮剥落像历经千年,隔壁却崭新得像是刚盖好;路上行人穿着各式各样的服饰,有长袍广袖的古人,也有短衫束带的今人,甚至还有几个背着奇怪铁匣子的人匆匆走过,铁匣子还发出“滴滴”的声响。

苏然看得眼花缭乱,紧紧跟着李长久不敢掉队。正走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群身着黑衣的修士正围着一个卖花姑娘。

“这朵‘昨日花’我买了,开个价。”为首的修士满脸倨傲。

卖花姑娘抱着花篮后退一步:“客官,昨日花只换不买,要用您的一段记忆来换。”

“记忆?”修士嗤笑,“小丫头片子还挺会装神弄鬼,信不信我砸了你的摊子!”

李长久皱眉,这卖花姑娘的花篮里插着的花很是古怪,花瓣是半透明的灰白色,花心却亮着一点金光——这是用流逝的时间凝聚成的“昨日花”,整个断界城只有苏烟树能培育。

他正欲上前,却见苏然已经冲了过去:“你们欺负一个姑娘算什么本事!”

黑衣修士们愣了一下,随即哄笑起来:“哪来的野小子,也想学人英雄救美?”一个修士抬手就去推苏然,却被李长久伸脚绊倒,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

“谁?”为首的修士怒喝,转头看到李长久时瞳孔骤缩,“是你!不可观的七……李长久?”

这些人竟是认得他的。李长久挑眉:“你们是哪个势力的?”

“我们是……”修士刚想说什么,突然脸色一白,捂着心口倒了下去,其他黑衣修士也纷纷抽搐着倒地,转眼间就没了气息。

苏然吓了一跳:“师父,他们……”

“是被人远程灭口了。”李长久看向修士们倒下的方向,那里的空气中残留着一丝熟悉的气息——是“不昼国”的秘法。他转头看向卖花姑娘,“苏烟树让你来的?”

姑娘抬起头,露出一张与苏烟树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眼神更显稚嫩:“我是她的侄女苏晚。姑姑说,您来了断界城,让我把这个交给您。”她递过一朵昨日花,花心的金光里裹着一片玉简。

李长久接过玉简注入灵力,里面传来苏烟树的声音:“长久,不昼国的人在找‘时间之核’,他们怀疑核子藏在一个刚入城的少年身上。小心,他们已经渗透进断界城的每一个角落了。”

李长久心中一凛,看向苏然——刚入城的少年,不就是苏然吗?

他正想追问,苏晚突然指着苏然的胸口:“你的吊坠……”

苏然低头一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半块玉佩正发烫,玉佩是父母留给他的遗物,一直没什么特别。此刻玉佩的断裂处竟亮起红光,与李长久袖中的镇山镜产生了共鸣,镜面上的符文开始流转。

“这是……”李长久拿出镇山镜,镜面突然亮起,映照出一幅画面:一座崩塌的神国里,一颗流光溢彩的核子裂成两半,一半融入了玉佩,一半钻进了镜子。

苏然恍然大悟:“原来爹娘说的‘家传宝物’不是镇山镜,是这个玉佩?”

李长久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城中响起钟声,一连敲了九下——这是断界城遇袭的警报声。紧接着,天空开始扭曲,无数黑影从云层中钻出,竟是不昼国的“时疫者”,他们的身体由凝固的时间构成,所过之处草木枯萎,建筑腐朽。

“师父,我们怎么办?”苏然握紧玉佩,虽有些害怕,却站直了身子。

李长久将镇山镜塞给他:“拿着这个,去钟楼找邵小黎,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他拔出背后的长剑,剑身流淌着金光,“我去会会这些老朋友。”

苏然看着他冲向时疫者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镜子,咬了咬牙:“师父小心!”转身朝着钟楼跑去,跑了几步又回头,看到李长久一剑劈开一个时疫者,金光在他身后炸开,像极了传说中劈开黑暗的太阳。

李长久余光瞥见苏然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抬头看向天空中最浓郁的那片黑影,那里站着一个身披黑袍的人,黑袍上绣着不昼国的图腾——一只吞噬太阳的乌鸦。

“出来吧,别躲了。”李长久长剑直指天空,“上次让你跑了,这次可没那么好运了。”

黑袍人缓缓降落,露出一张与李长久有三分相似的脸,正是不昼国的国主,也是他前世的一缕恶念所化。

“李长久,好久不见。”国主轻笑,“没想到你会主动送上门来,还带了时间之核的另一半。”

“废话少说。”李长久剑指微动,“今天就了断我们之间的账。”

剑光与黑影在断界城的上空碰撞,时间在这里变得混乱,前一秒还是白昼,下一秒就坠入黑夜。而此时的钟楼里,苏然正握着镇山镜和玉佩,听邵小黎讲述一个被尘封的秘密——关于时间之核,关于他的身世,以及他为何会成为不昼国的目标。

少年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坚定,他知道,从踏入断界城的那一刻起,自己的人生就再也回不去了。而他的师父,正在为他挡住一片风雨,就像当年挡在无数人面前那样。

钟楼顶层,邵小黎指尖划过青铜钟壁,钟声荡开圈圈涟漪,将涌来的时疫者隔绝在外。她看着苏然手中的玉佩与镇山镜,轻声道:“这两样东西合在一起,便是时间之核的碎片。而你,是最后一任时间守护者的后人。”

苏然愣住:“时间守护者?那是什么?”

“是太初六神时期就存在的族群,负责看管时间长河的支流。”邵小黎望着窗外激战的身影,“不昼国想夺取时间之核,是为了逆转时空,复活他们那位早已陨落的国主——也就是你师父前世的恶念本体。”

话音刚落,钟楼猛地一震,黑袍国主的声音穿透钟壁传来:“李长久,你以为护住这小子就能改变什么?当年你没能护住羲和,现在也护不住他!”

李长久剑势一滞,羲和……赵襄儿的前世名字。黑袍人正是抓住了他这点破绽,黑影如潮水般涌来,在他肩头划开一道血口,伤口处的血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师父!”苏然急得想冲出去,被邵小黎拉住。

“别添乱。”邵小黎从袖中取出一面洛水镜,“这是洛神传承的法器,能暂时困住时疫者,你带它去帮你师父,记住,对准黑袍人的眉心——那里是他的时间节点。”

苏然接过镜子,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他冲出钟楼,学着李长久的样子运转体内刚觉醒的微弱灵力,洛水镜射出一道清辉,正好照在黑袍国主眉心。

黑袍人动作骤缓,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李长久抓住机会,长剑化作金乌虚影,狠狠刺入他胸口:“帝俊的恶念,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噗——”黑袍人喷出一口黑血,身形开始溃散,“李长久……你等着,等我本体复苏,定要将你和这世界一同拖入永恒的黑夜!”话音未落,他便化作点点黑芒消散在空中。

时疫者失去控制,瞬间崩塌成齑粉。断界城的天空重新亮起,那些错乱的光影渐渐恢复正常。

李长久捂着肩头的伤口走来,苏然连忙上前扶住他:“师父您怎么样?”

“小伤。”李长久看着他手中的洛水镜,又看了看钟楼顶层的邵小黎,笑道,“倒是你,刚才那一下挺有胆识。”

苏然挠挠头:“是邵姐姐教我的。”

这时,邵小黎从钟楼走下,递给李长久一枚莲子:“这是洛水仙莲子,能修复时间造成的损伤。另外,司命让我转告你,不昼国的本体藏在葬神窟深处,那里有他们用无数生灵的时间搭建的‘逆时阵’。”

李长久接过莲子:“替我谢她。”他转向苏然,“你想清楚了吗?跟着我,以后可能要面对比今天更危险的局面。”

苏然握紧玉佩和镇山镜,眼神坚定:“弟子不怕!只要能像师父一样守护别人,再危险也值得!”

李长久朗声大笑,抬手在他眉心一点,一道金芒融入其中:“从今天起,你便是我李长久的正式弟子。这道‘太明’权柄的印记,能护你不受时间侵蚀。”

他又看向邵小黎:“断界城这边……”

“放心,我会处理好。”邵小黎浅笑,“倒是你,快去葬神窟吧,晚了怕是会被叶婵宫抢了先。”

李长久点头,带着苏然转身离去。走出没几步,苏然突然停下:“师父,我们不回谕剑天宗吗?”

“不了。”李长久望着远方的天际线,那里隐约能看到神国的轮廓,“有些账,该去和前世算算了。”

师徒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断界城的迷雾中,邵小黎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轻抚钟壁低语:“帝俊也好,羿也罢,这一世的李长久,终究是不一样了啊……”

风中传来钟楼的余音,像是在为这段夜行收徒的缘分,奏响新的序章。而葬神窟深处,逆时阵的光芒越来越亮,一场关乎过去与未来的决战,正在悄然酝酿。

前往葬神窟的路比想象中更崎岖。越靠近那片禁忌之地,空气中的死寂便越浓重,连阳光都像是被吞噬了一般,只剩下灰蒙蒙的光线。

苏然紧握着镇山镜,镜面上的符文不时亮起,提醒着他周遭潜伏的危险。他能感觉到,那些沉睡在岩层深处的东西正被唤醒,隐约有嘶吼声从地底传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师父,这里……到底埋了多少神?”苏然忍不住问,声音有些发颤。

李长久脚步不停,目光扫过路边一块刻着古老纹路的石碑:“从太初六神到十二神国之主,凡是试图打破世界枷锁的存在,最终都可能葬身于此。”他指尖在石碑上一点,纹路亮起又迅速黯淡,“比如这块碑,下面压着的是曾经的‘蹄山’,那位号称拥有绝对防御的神主,最后还是被自己的‘镇守’权柄困死在了这里。”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一道黑影从地底猛地窜出,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咬向苏然。那黑影形似巨蛇,却长着九个脑袋,正是当年被李长久斩入葬神窟的九婴残魂。

“孽障!”李长久冷哼一声,长剑出鞘,金光如匹练般横扫而出。九婴的九个脑袋同时发出凄厉的惨叫,被金光斩得粉碎,却又在瞬间重组,显然是借由葬神窟的死气不断重生。

“师父,它杀不死!”苏然急道,手中的洛水镜再次射出清辉,却只能暂时逼退九婴。

李长久眼神一凝:“不是杀不死,是它的核心藏在时间缝隙里。苏然,用你的玉佩对准它的第七个脑袋!”

苏然立刻照做,玉佩的红光与镇山镜的青光交织,形成一道奇异的光柱,硬生生撕裂了九婴周身的死气。李长久抓住这一瞬间的破绽,长剑直刺而入,将一枚燃烧着金火的符篆钉进它体内。

“轰——”九婴的身躯炸开,这一次没有重组,只有一缕黑气朝着葬神窟深处逃窜。

“那是瀚池真人的残念!”李长久眼神一凛,“他竟然还没死透,还在利用九婴的躯壳修炼邪术。”

苏然喘着气,看着自己微微发烫的手心:“师父,我好像……能感觉到这里的时间流动了。”

“这是时间守护者的天赋。”李长久点点头,“葬神窟本身就是个巨大的时间漩涡,越往深处,时间流速越混乱,可能前一步还是昨日,后一步就到了明天。跟着我走,千万别踩那些发绿光的石头——那是时间陷阱,掉进去就会被困在某个瞬间永远重复。”

两人继续深入,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诡异。有时会看到穿着古代战甲的士兵在厮杀,走近了却发现只是幻影;有时脚下会突然出现万丈深渊,低头一看,深渊里却映出未来的画面——画面中,苏然手持镇山镜,站在崩塌的神国前,身后是无数人的尸体。

苏然看得心惊肉跳,李长久拍了拍他的肩膀:“未来不是定数,就像我重生回来,很多事都已经改变了。”

正说着,前方出现一座残破的祭坛,祭坛中央插着一柄断剑,剑柄上刻着“羿”字。李长久瞳孔微缩,这是他前世作为羿时使用的射日剑。

而祭坛旁,一个身披灰袍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手中把玩着一颗散发着黑气的珠子——正是不昼国的“逆时阵”核心。

“终于来了。”老者转过身,脸上布满褶皱,眼睛却亮得吓人,“李长久,或者我该叫你……帝俊?”

“你是谁?”李长久警惕起来,这人身上的气息很陌生,却带着一股让他心悸的熟悉感。

老者笑了,笑声像是骨头摩擦:“我是被你们遗忘的存在,是这世界最初的‘暗’。当年太初六神为了建立秩序,将我封印在葬神窟,没想到吧,我借由你们这些神的残魂,一点点复苏了。”

他举起手中的珠子,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这逆时阵,不仅能复活不昼国主,更能让我挣脱封印。等我出去,第一个就先谢谢你这送上门的‘太明’权柄——有了它,我的暗才能变得更纯粹啊。”

苏然突然想起邵小黎的话,悄悄运转灵力,将镇山镜与玉佩的力量融合。他能感觉到,时间之核的碎片正在共鸣,仿佛要将这葬神窟的过往都映照出来。

李长久注意到他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想夺我的权柄?先问问我手中的剑答应不答应!”

战斗一触即发,射日剑的残魂感应到主人的气息,从断剑中飞出,与李长久的长剑合二为一。金光与黑气在祭坛上空碰撞,每一次交锋都让整个葬神窟剧烈摇晃,那些沉睡的神尸仿佛都要苏醒过来。

苏然则趁着两人缠斗,悄悄绕到祭坛后方。他记得李长久说过,越是强大的存在,越有自己的时间节点。他集中精神,让时间之核的力量顺着地面蔓延,终于在祭坛底部找到了一个微弱的光点——那是老者的时间节点,也是逆时阵的弱点。

“师父,就是那里!”苏然大喊一声,将凝聚了全部力量的光柱射向光点。

老者脸色剧变,想要阻拦却已来不及。光柱击中光点的瞬间,逆时阵的核心珠子“咔嚓”一声裂开,黑气喷涌而出,却在接触到金光时迅速消散。

“不——!”老者发出不甘的嘶吼,身体开始崩解,“我不甘心!这世界本就该回归永恒的黑暗!”

李长久一剑刺穿他的眉心:“黑暗或许永恒,但光明总会如期而至。”

老者的身躯化作飞灰,葬神窟的震动渐渐平息。射日剑的残魂在空中盘旋一圈,最终融入李长久的长剑,剑身变得更加璀璨。

苏然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师父,我们……赢了?”

李长久走过来,伸手将他拉起:“算是赢了一半。”他看向葬神窟深处,那里依然有暗流涌动,“不昼国的本体还没出现,十二神国的秘密也没完全揭开,我们的路还长着呢。”

苏然用力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时间之核碎片:“弟子会一直跟着师父!”

李长久看着他眼中的光芒,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笑了笑,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走吧,先回断界城休整一下,接下来,该去会会那位躲在幕后的‘不昼国主’了。”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进了葬神窟的入口,在地上投下两道长长的影子。师徒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身后是沉寂的禁忌之地,身前是充满未知的前路,但只要他们并肩而行,便无惧任何风雨。

离开葬神窟,两人并未直接返回断界城,而是绕路去了趟南荒。李长久记得,瀚池真人虽死,但他与修蛇合体时残留的邪念仍在南荒沼泽盘踞,若是放任不管,迟早会酿成大祸。

越靠近沼泽,空气中的腥气便越浓重。苏然跟着李长久踩在腐殖层上,脚下不时传来“咕嘟”的冒泡声,偶尔有半截白骨从泥里翻出来,看得他头皮发麻。

“师父,这里比葬神窟还吓人。”苏然小声说。

李长久用剑拨开身前缠绕的毒藤:“南荒沼泽是上古战场的遗迹,埋着不少妖尸,修蛇的邪念就喜欢这种阴邪之地。”他话音刚落,脚下的泥沼突然掀起巨浪,一条水桶粗的蛇影破水而出,蛇口张开,露出两排细密的獠牙,竟是修蛇的残躯所化。

“来得正好。”李长久长剑一抖,金光缠绕剑身,“苏然,看好了,这招叫‘金乌焚天’,对付阴邪之物最有效。”

他纵身跃起,长剑化作一团烈日,狠狠砸向蛇影。只听一声凄厉的嘶鸣,蛇影被金光点燃,在泥沼中疯狂翻滚,最终化为一缕青烟。可就在这时,沼泽深处突然传来无数嘶嘶声,密密麻麻的小蛇从四面八方涌来,竟是修蛇的子子孙孙。

“麻烦了。”李长久皱眉,这些小蛇本身实力不强,却胜在数量太多,而且每一条都带着剧毒。

苏然突然想起邵小黎给的洛水镜,连忙举起镜子:“师父,用这个!”清辉洒出,小蛇们像是遇到了克星,纷纷后退。可沼泽深处的嘶鸣声越来越近,显然有更强的存在要出来。

“走!”李长久拉起苏然,踩着剑光掠向沼泽中心的高地。那里立着一块黑色巨石,石上刻着镇压妖邪的符文,正是当年紫天道门用来封印修蛇的“镇妖石”。

两人刚站稳脚跟,沼泽便裂开一道巨缝,一头长着九个蛇头的怪物爬了出来——竟是被瀚池邪念同化的九头蛇!每个蛇头都长着瀚池真人的脸,七窍流着黑血,看着格外诡异。

“李长久……纳命来!”九个蛇头同时嘶吼,声音震得苏然耳膜生疼。

李长久将苏然护在身后:“瀚池,你连人带蛇都死透了,还不肯安息?”

“我不甘心!”最中间的蛇头咆哮,“我本该是谕剑天宗的巅峰,是你毁了我的一切!今日我便用这南荒万蛇,将你二人挫骨扬灰!”

无数小蛇顺着石缝爬上高地,九头蛇也张开巨口咬来。李长久将长剑抛给苏然:“拿着,守住镇妖石的符文,别让它们破坏封印!”

苏然握紧长剑,只觉一股暖流从剑柄涌入体内——这竟是李长久将部分“太明”权柄注入了剑身。他咬着牙催动灵力,剑身金光暴涨,将爬上来的小蛇尽数烧成灰烬。

而李长久已与九头蛇缠斗在一处。他赤手空拳,指尖弹出的金芒却比剑锋更凌厉,每击中一个蛇头,那蛇头便会炸开一团黑雾。可九头蛇仿佛不知疼痛,断了的头颅很快又能再生,反而越来越狂暴。

“师父!它的肚子!”苏然突然大喊,他看到九头蛇的腹部有一块鳞片颜色与其他不同,隐隐泛着红光——那是修蛇的逆鳞,也是它的弱点。

李长久眼神一凝,借着蛇头扑来的空隙,身形如箭般窜到九头蛇腹下,一拳砸在逆鳞上。

“嗷——!”九头蛇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身躯剧烈抽搐,九个头颅同时炸开,黑雾中飘出瀚池真人扭曲的虚影:“我就算魂飞魄散,也要拉你垫背!”虚影猛地冲向苏然。

“小心!”李长久回身挡在苏然身前,黑雾撞在他背上,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苏然眼眶一红,举起长剑刺向黑雾:“不准伤我师父!”金光穿透黑雾,虚影发出一声哀嚎,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沼泽渐渐平息,小蛇们失去控制,纷纷沉入泥底。李长久捂着后背坐下,苏然连忙上前扶他:“师父您怎么样?”

“没事,一点小伤。”李长久摆摆手,看着他笑道,“刚才反应很快,有我当年的风范。”

苏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师父,您刚才为什么不用剑?”

“这是你的战场。”李长久望着远处的天空,“修行不光是练剑,更是练心。刚才你守住了镇妖石,也守住了自己的道心,这比杀多少妖邪都重要。”

苏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长剑递还给他:“那我们现在去哪?”

“回断界城。”李长久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邵小黎那边应该查到不昼国主的踪迹了,接下来,该好好算算总账了。”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然看着李长久的背影,突然觉得,所谓师父,或许就是这样——既能为你挡下风雨,也会放手让你学会自己面对风雨。而这条修行路,有这样一位师父同行,再难再险,他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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