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君兆麟那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带着千钧重压,缓缓扫过殿内几位皇子。二皇子君承昊下意识挺直了脊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五皇子君允熙则微微垂首,做出一副恭谨聆听状,掩去眼底的算计;七皇子君逸辰神情凝重,目光坦荡;而九皇子君临渊,依旧如万年寒潭般沉静,只是那深邃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将被打破之际——
“陛下!”
那抹青色的身影再次上前一步,清越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响彻大殿,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萧云倾再次深深拜下,额头几乎触碰到冰凉的金砖地面:
“臣女萧云倾,请旨!”
她抬起头,目光澄澈而坚定,无畏地迎向龙椅上帝王审视的目光:“臣女既通晓此疫病理,又亲口向陛下陈明防疫之策,深知疫区险恶,更知防疫刻不容缓!纸上谈兵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臣女愿以微末之身,亲赴疫区第一线,主持隔离救治,推行防疫之法,以身作则,践行方才所言之策!恳请陛下,允臣所请!”
“什么?!”
“她疯了吗?!”
“一个女子,去那等死地?!”
“胡闹!简直是胡闹!”
短暂的死寂之后,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质疑声。大臣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就连一直支持她的七皇子君逸辰也瞬间变了脸色,眼中充满了不赞同和深深的忧虑。五皇子君允熙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仿佛在看一场不自量力的笑话。二皇子君承昊眼中更是毫不掩饰地闪过轻蔑与嘲讽,仿佛在说:自寻死路!
“倾儿!不可!”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打破了混乱。皇后沈清漪再也无法保持端庄,猛地站起身,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是满满的惊惧与心疼,“那是疫区!是九死一生之地!你一个女儿家,如何能去?!本宫不准!陛下!”她急切地看向皇帝,声音带着恳求。
皇帝君兆麟也愣住了。他料到会有人请命,或许是武将,或许是太医,但他万万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而且是如此斩钉截铁、毫无畏惧站出来的,竟然是这个年轻的五品女官,一个女子!看着她清澈眼眸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无畏,皇帝的心被深深触动。这份勇气,这份担当,远胜朝堂上多少须眉!
“萧尚药,”皇帝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你可知那疫区是何等景象?兵部尚书方才所言,你当听得真切!疫魔无情,沾之即死,绝非危言耸听!你…当真不怕?”他需要确认这份决心的份量。
萧云倾挺直脊梁,目光没有丝毫动摇:“陛下!臣女怕!怕瘟魔肆虐,生灵涂炭!怕处置不当,民怨沸腾!怕我天圣根基,因此动摇!然,医者仁心,见死岂能袖手?臣女既食君禄,当为君分忧!既知防疫之策,岂能因惧死而龟缩后方,坐视前方百姓在水火中煎熬?此去,非为求死,实为求生!为疫区数万百姓求生,为京都百万黎庶求生,更为我天圣国祚安稳求生!臣女心意已决,万死不辞!请陛下成全!”
“万死不辞”四个字,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那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孤勇,那份以女子之身担天下之责的魄力,让殿内许多原本轻视或质疑她的人,都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皇后沈清漪的眼泪瞬间滑落,她看着殿下那个纤细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同样倔强聪慧的林妹妹(淑妃林婉柔)。她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阻拦的话,只剩下满心的担忧与骄傲交织。
君临渊紧握的拳心,指甲几乎嵌入了皮肉。他看着那个跪在殿中,脊梁挺得笔直,仿佛能撑起一方天地的女子,胸腔中翻涌着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有怒其“鲁莽”的焦躁,有对其安危的强烈担忧,更有一种被她的光芒刺中心底最深处冰封之地的悸动。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成一道凌厉的弧度,几乎就要忍不住开口。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如山、却带着斩钉截铁力量的声音,盖过了殿内所有的杂音:
“父皇!”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直沉默如渊的九皇子君临渊,大步出列,走到萧云倾身侧,与她并肩而立。他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星,扫过那些面露讥讽或震惊的官员,最终落在皇帝身上。
“萧尚药医术精湛,心怀仁德,更兼胆识过人,所陈防疫之策条理清晰,切中要害!儿臣以为,由她担任防疫副使,亲临疫区主持隔离救治、推行防疫之法,实乃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瞬间让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皇帝和皇后!九皇子君临渊,那个冷面冷心、不近女色的战神,竟然会为一个女子请命?而且是请命让她去那必死之地?!
君临渊无视众人惊愕的目光,继续沉声道:“然,疫区形势复杂,非仅有瘟疫。官府瘫痪,秩序崩坏,流民四起,更有宵小之徒趁火打劫!仅凭萧尚药一介女官,纵有通天医术,亦难施展!需有强力之人坐镇,统筹全局,弹压不法,保障防疫之策得以强力推行!”
他微微一顿,目光如电,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戈铁马般的决绝:
“儿臣君临渊,请旨!愿亲任钦差大臣,总揽疫区一切军民事务,坐镇清河,统筹防疫救灾!儿臣在此立下军令状:瘟疫不除,绝不回京!若防疫不力,致使瘟疫扩散,危及京都,儿臣愿以项上人头谢罪!”
轰!
如同在滚油中泼入一瓢冷水,整个议政殿彻底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