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女人睫毛上还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被正午的阳光一照,在她那张美艳精致的脸上泛着细碎的光。
泛红的眼睛,头发凌乱,像朵被暴雨打蔫的玫瑰,惹人怜惜。
宋砚洲喉结滚动,手掌抚过她凌乱的发丝,触到她微微发凉的肌肤,心口像被一把钝刀子割了一下,扯得生疼。
“是我不好,”他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自责,“让你受委屈了。”
“畜生!”
宋振国刚踏进院子就听到自家媳妇哭得梨花带雨,他一下子扔下手里的农具。
“还敢对孕妇动手!”
一听说阎红芝又来家里,几人一下工就火急火燎赶回来。
宋母担心宋父生气气坏了身子,连忙伸手帮他拍着胸口顺顺气。
“这阎红芝简直是越来越过分了!以前咱家让着她,没想到她现在还敢怂恿薛红旗打人了!”
宋晓芸一个箭步冲向厨房,宋父宋母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厨房。
看着里面狼藉的一切,还有几个白面馒头上的泥手印,宋晓芸气得冲到院里抓起锄头就要往外跑,去找薛家人算账。
“哥,你看看厨房都被薛家那两个人渣糟蹋成什么样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我嫂子还挺着个大肚子呢,他们这都下得去手,我小侄子小侄女要是出什么事情,我和他们拼了!”
宋砚洲目光微沉落在翻落在地上的陶罐,里面是他前段时间在供销社买的红糖块,现在都不见了。
男人身姿挺拔如青松,站在厨房门口,身上萦绕着一种无形的气压,让他看上去克制又冷静。
他叫住宋晓芸:“晓芸,你别去。”
“不是吧,哥!他们都这么欺负人了,你还要继续忍?薛家是收养了你没错,但是你看看这几个月来他们都干了什么!现在是你老婆孩子被人欺负了,你还要纵容他们到什么时候?”
宋晓芸只要一提起薛家人就满肚子的愤怒和怨气!
宋砚洲站起身,“你别去,我去!我去和他们好好算一算账!”
之前阎红芝也来过几次,每次来都如蝗虫过境,将家里的好吃的好喝的统统抢走。
宋父宋母念着他们当年救了自己儿子一命,多有忍让,双方并没有起什么冲突,一般都是薛家人拿了东西便扬长而去。
宋砚洲更不用说,铁骨铮铮重情重义的男子汉,虽然被薛家人扫地出门,但这么多年来念着救命和养育之恩,他对薛家人几乎从来不说一个不字,简直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
所以无论薛家人从宋家这里抢了什么东西,宋家人迫于恩情也只能默默忍受。
原主就是忍受不了这一点,所以更加过分地搜刮宋家的财产带回娘家。
毕竟便宜了薛家人不如便宜自家人。
但,只有叶西西清楚,薛家人对宋砚洲的救命和养育之恩,不过是个荒唐至极的弥天大谎!
当年宋砚洲走丢后之所以没能被宋振国和周淑兰找回,幕后黑手正是阎红芝和薛跃进。
两人见宋砚洲衣着整洁,脖子上还戴着一个黄金打造成的长命锁。
于是见财起意,趁宋砚洲落单时将他带走,抢了他的长命锁,将当时年仅三岁的宋砚洲扔在山里。
好在宋砚洲年纪虽小却很机灵,偷偷跟在这两人后面回到了青禾村。
若不是那个老乞丐说他能帮阎红芝带来儿女运,阎红芝根本不可能收养他。
后来阎红芝屡次想将宋砚洲扔掉,但他每次都能自己找到路回来,之后更是能帮薛家干不少活。
久而久之,阎红芝这才歇了将人丢掉的心思。
只是这些隐情,宋家人一无所知,青禾村的人更不可能知道。
薛家人便仗着所谓“恩情”,肆无忌惮地对宋家提出过分要求。
叶西西记得资料里,当时宋砚洲是跟着哥哥宋清洲在离青禾村几十里外的临江县走丢的,当时有个县里机械厂的搬运工人在回家的路上,亲眼看到阎红芝和薛红旗将人带走。
当时确实觉得有些奇怪,毕竟阎红芝夫妻俩衣着破旧,衣角还有脏污,一看就是穷苦的庄稼人,而宋砚洲的穿着虽然并不昂贵,却干净整洁,一看就不是农村人家的小孩。
只是搬运工人当时急着去办事,即使察觉不对劲想要跟上去,却转眼之间不见了人,便也作罢。
后来良心一直不安,直到宋砚洲在军区里职位越来越高,薛家人仗着他的名义不断作死,最后犯了事还将宋砚洲牵扯进去,闹上了新闻,搬运工人这才从照片中认出了阎红芝那张脸。
尘封多年的往事这才揭开了真相。
叶西西看着眼前义愤填膺的宋父宋母和宋晓芸,还有站在自己面前眼里像淬了冰的男人,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我跟你一起去。”
宋砚洲大掌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你别去了,在家好好休息,我很快回来。”
叶西西抓住他的手,不放心地说:“可是……”
她告状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让这男人冲动地去打上一架,而是要他和薛家做切割。
而且她越委屈,他对她就越内疚,他越内疚对薛家人就会越愤怒,薛家人套在他脖子上的枷锁便越无法发挥作用。
说她算计也好,自私也罢,她就是不希望宋砚洲被阎红芝等人道德绑架。
在揭开当年真相之前,只有宋砚洲打从心里对薛家人彻底失望,才能彻底摆脱薛家那几个吸血鬼。
“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处理你还大着肚子,就在家里好好呆着。”
叶西西刚想说什么,宋振国也开了口,“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既然宋振国开了口,叶西西只能作罢,她想了想点点头应了声好,“那我在家里等你们。”
转过头一双满含水雾的杏眼看着宋砚洲,“你不要冲动,早点回来吃饭。”
宋砚洲点点头,吩咐宋晓芸,“你在家里陪你嫂子。”
宋晓芸有些不乐意,她也想去薛家看热闹啊,二哥最好把薛红旗打得满地找牙!
但迫于父亲和二哥的威严,她只能不甘地应了声“嗯”,却在宋父宋母和宋砚洲三人离开后,屁股上长了钢钉一样坐都坐不住。
最后实在忍不住八卦之心,对叶西西丢下一句“嫂子我出去一下”便一溜烟跑了。
叶西西摇摇头无奈地笑笑。
这小姑娘心思直白得很,又最是喜欢凑热闹听八卦,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看戏机会。
叶西西收拾完厨房,将五花肉洗干净切块用生抽、料酒、姜片、葱段和白胡椒粉腌制起来。
沾染上手指印的白面馒头用筷子夹出来,撕掉沾了泥手印的部分,全部撕干净后放回大铁锅的竹篾上继续温着,又从空间里拿出几个补上去。
幸好她做馒头的时候特意一次性做多些放进空间里,反正仓廪里的时间是静止的,她可以省下不少功夫。
若是在后世,叶西西肯定将那几个被薛红旗脏手碰过的馒头直接扔掉,但在这缺衣少食的三十年代,她还是知道珍惜食物的。
宋砚洲他们还没回来,她回到房间里,闪身进入空间查看物资状况,该浇水的浇水,该喂食的喂食。
从空间出来后,她拿出毛主席语录看了一会,外面便传来了宋晓芸的声音,“嫂子,嫂子。”
宋晓芸顶着一张红红的小脸蛋跑了进来,不知道是被晒的还是兴奋的,额头上全是汗珠。
她一屁股坐下,用手扇着风,一张小嘴恨不得咧到耳根去。
“嫂子,你知道我哥去薛家都干了什么吗?”
叶西西递给她一杯灵泉水,她伸手接过仰着头咕噜咕噜往喉咙里灌,喝完后重重喘出一口粗气。
“我哥把村里的几个族老和村支书都请了过去,当着他们的面将这些年薛家人虐待他的那些事都说了出来,还有他从当兵入伍后每个月的工资和津贴都寄回薛家,没想到这么多年,居然一共高达8040元!
8000多元钱呢!
加上我哥被认回来的时候,我爸妈给阎红芝那老妖婆的8000元,一共元,一个普通工人好几十年的工资收入!
这老妖婆居然还不知足,但凡我家有点好东西,她就跟闻到腥味的猫,闻风而来。”
宋晓芸说完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扑哧一笑。
“嫂子,你知道族老和村支书听完这些后是什么表情吗?笑死我了,族老当场就把桌子拍得啪啪响,气得那山羊胡都快吹直了,还勒令薛家人不许再骚扰我们家。”
宋晓芸模仿族老的语气,“就按族规办!断亲书既然你们双方都在公社按了手印,狗蛋从今往后就与薛家再无瓜葛,谁敢再提‘养恩’,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舌头,将他从族里除名!
至于狗蛋这些年寄回来的钱和宋家给的,如果你们还是不知好歹,再敢上门闹事,那就把钱都给宋家退回去!”
叶西西也扑哧一声笑出声,这些钱要薛家人吐出来跟要他们的命差不多!
但族老这么说了,应该可以让薛家人暂时有所忌惮,安分几分。
至于那些钱嘛……
叶西西垂下睫毛掩下眼底的精光,薛家那群狼心狗肺的人不配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