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迈着大长腿朝着钟家所在的大树下走去。
不知道他和钟满仓和钟满囤说了什么,两人的脸上都闪过一抹不自在,就连阎红梅也停止了咒骂,可脸上的表情明显还是很不忿。
“那这丫头偷吃我的窝窝头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不行,这次我不好好收拾一下她们,下次她们还得偷!”
说着伸出爪子又要去抓大丫,大丫往旁边躲开,阎红梅更加愤怒,追着就要去抓.
“好你个死丫头!还敢躲!”
宋砚洲伸手去拦,钟满仓和钟满囤也上前去拉住阎红梅。
“娘,别打了,大家都看着呢,到时候大哥从军队里回来,知道了他不在你这样打他的孩子,肯定得不高兴。”
“他还敢不高兴?我才该不高兴呢!早先我千叮万嘱不让他娶那婆娘,偏生鬼迷心窍要往火坑里跳!
进门这么些年,肚子不争气净下俩赔钱货,如今连个窝窝头都看不住,偷嘴不说还敢躲我!
我打她几下咋了?难不成他还能跑回来跟我这个亲娘较劲?”
阎红梅越说声音越尖锐,眼尾扫过宋砚洲时扯出抹阴阳怪气的笑,手指头点得空气“哒哒”响。
“狗蛋儿你也是,红芝咋说养你一场,就算如今不往来了,咋还胳膊肘往外拐?
我教训自家孙女,轮得着你个外人插杠子?莫不是在村里当惯了好人,连我老婆子的闲事都要管?”
宋砚洲眼皮都没抬,下巴往歪脖子树下一努,冷声道:“你们瞅勇子嘴里嚼的啥。”
众人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见钟满仓的大儿子勇子正蹲在树根旁,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核桃,油光光的嘴边上沾着金黄的渣子。
这分明是阎红芝刚刚一直在找的那个“被赔钱货偷吃了”的玉米窝窝头。
勇子今年7岁,大名钟强勇,是钟满仓的双胞胎儿子中的大儿子,双胞胎弟弟名叫钟智勇。
两人和钟满囤五岁的儿子钟志远都是阎红芝的宝贝疙瘩,平时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家里人十分宝贝。
和钟有粮柳翠萍所生的大丫二丫在家里的待遇那是天差地别。
阎红梅见原来是自己宝贝孙子偷吃窝窝头,脸上凶狠的表情荡然无存。
她指尖轻点勇子的额头,“你个坏小子!谁让你偷奶奶的窝头?想吃不会跟奶说吗?奶还会不给你吃么?”
大丫抱着二丫站在一旁,盯着钟强勇嘴巴上的窝窝头碎屑,眼里浮起一层雾气,这样全是玉米面的窝窝头。
她和妹妹只有在父亲回来的时候才有机会吃到这种好东西,平时她们吃的窝窝头里都是野菜和刮喉咙的麦麸。
虽然早知道了奶不待见她们,但每次二叔和三叔家的几个宝贝儿子做错事,都会被算到自己和妹妹的头上,每次阎红芝都恨不得打死她们两姐妹。
可一旦事情落在那三个宝贝疙瘩上,奶奶就会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但不打不骂,还好声好气地哄着。
“奶,我还想吃。”
钟强勇冷眼看着她们被阎红芝又打又骂,反正奶说过,那就是两个赔钱货,没有把她们卖掉给别人做童养媳就已经是对她们的恩赐了。
她们不配吃好东西。
“行,等下跟奶回去,家里还有。明儿奶给你蒸红糖馒头。”
阎红芝低声哄着勇子,看都不再看大丫二丫一眼拉着宝贝孙子的手转身就走,麻绳纳的千层底布鞋在泥地上踩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钟满仓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对宋砚洲笑笑。
“小孩子家胡闹,没什么事,狗蛋兄弟你先去歇歇。”
还别说,钟满仓每次看到宋砚洲那一双黢黑深邃的眼睛目光幽幽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浑身皮肉发紧,就连眼皮都一抽一抽的。
宋砚洲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大丫二丫,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这种事情在乡下很常见,说起来都是别人的家务事,他也不好太过掺和。
转身往回走,经过旁边一个大婶的时候,大婶压低声音劝他:“狗蛋哎,别搭理那老虔婆,咱村西头三婶子上个月才劝过,差点被她指着鼻子骂断了舌根!”
宋砚洲低着头对大婶“嗯”了一声算是道谢,转头回到歪脖子树下。
“钟家大儿子每次回家探亲,那老虔婆和两个嫂子全都装得对他的两个女儿多上心,等人一走就变脸。
纵是柳翠萍和孩子想告状也不知道如何告起,再说钟家大儿子又是个愚孝的榆木脑袋……”
周淑兰低叹一声,“要我说,干脆让柳翠萍去随军好了,这样她们娘仨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叶西西八卦打听:“那为什么柳翠萍不带两个女儿去随军?”
宋晓芸翻了翻白眼,吐槽:“阎红梅那老虔婆说自己身体不好,需要儿媳妇照顾她。”
说完她看了宋砚洲一眼,“要我说,阎家这三个女儿,个个都是恶婆婆,偏心眼也是偏到没边了。”
阎红梅一共有三个媳妇,二媳妇和三媳妇是亲生姐妹,二媳妇生了双胞胎都是男孩,三媳妇生了一个儿子。
三个都是阎红梅的心肝宝贝。
说是身体不好需要儿媳妇照顾,还不是怕柳翠萍带着两个女儿去随军后,钟有粮每个月的工资不会全部寄回家了?
说到这里,叶西西算是明白了,这是把柳翠萍母女仨当人质扣在家里。
这样一来,每个月钟有粮的工资准时到,柳翠萍还可以当牛做马为家里做家务干活。
简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阎红梅那种人,跟阎红芝一样,心眼多得像筛子,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叶西西撇撇嘴,“还都不讲道理!”
她伸手扯了扯宋砚洲,假装打了个寒战。
“幸好爸妈找到了你,不然……我可能真要变成翠萍嫂子那样了,好怕怕。“
宋砚洲捏了捏她的手心,“不会,我不是钟有粮。”
他不会和媳妇儿孩子分开。
叶西西听懂了他未言之意,见他一脸正经,只觉得他特别可爱,手指在他手心里挠了挠,笑得两眼弯弯亮晶晶。
如果不是有其他人在,她肯定一口亲上去,这男人总是一本正经地说着只有她才听得懂的甜言蜜语。
“我知道。“
她仰头冲他笑,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振翅的蝶。
小女人压低嗓音娇娇揉揉在他耳边说:“你呀,才舍不得和我分开呢。”
话音未落,便感受到他肌肉瞬间绷紧,以及那不自在的眼神四处游离,见到没人注意到自己这边,才悄悄松了口气。
宋父宋母知道宋砚洲脸皮薄,人家小夫妻俩说着话,他们带着宋晓芸和自觉地在离他们几步远的树下打起了盹。
其他村民和知青们有的把草帽盖在脸上睡觉,有的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都没有注意两人这边。
宋砚洲任由小女人抓着自己的大掌把玩,眼神柔软。
两人凑在一起说了会话,宋砚洲看着头顶上的日头,帮叶西西把帽子戴上。
“你赶紧回去,等下太阳更大就不好走了。”
“嗯,好。”
叶西西提起周淑兰和宋晓芸清洗好的搪瓷饭盒,戴上帽子起身离开。
回去的山路上,叶西西又遇到大丫二丫,她们拎着搪瓷饭盒连帽子都没戴,在大太阳下被晒得满脸通红,满头大汗。
两人见到叶西西的时候,嗫喏着打了个招呼,“宋……婶子。”
叶西西招呼她们跟自己一起站到树荫下,从帆布包里掏出陶瓷杯倒了一杯灵泉水给两姐妹。
两人刚开始还有些扭捏不肯接受,见叶西西坚持便接过水杯喝了起来。
哇,宋婶子人长得特别漂亮,给的水也比一般水好喝得多,这里面加了糖吗?
有点丝丝的甜意,一杯水下肚感觉整个人都凉快起来了。
两人喝完水后还有点意犹未尽,吧唧着嘴,“婶子,你在水里加了糖吗?真甜!”
叶西西摇了摇头,“没有。”
灵泉水她每天都喝,确实是甘甜清洌,但不至于让人觉得是加了糖,应该是这两姐妹平时太少吃糖了,只要有一点点甜味都觉得是糖水。
“你们想吃糖吗?”叶西西从兜里掏出两颗水果糖,分别塞到大丫二丫手里,“吃吧。“
大丫二丫看着手心里被塞进来的水果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光,实在太诱惑了!
她们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将水果糖紧紧攥紧手心里。
二丫忽然仰头,汗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婶子,你是仙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