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才刚望过去,心脏立刻被重重一击,一下子似乎忘记了跳动。
只见那个让自己牵挂了一整天的小女人,满眼猩红,绝美的脸上挂着一串泪珠,双手捧着隆起的大肚子,一只脚已经快冲到落霞沟里了。
“媳妇儿,不要!”
他目眦欲裂,撒腿便朝着女人的身影飞奔过去,刚才还停摆的一颗心脏扑通扑通快从喉咙里跳出来。
就连血液似乎都因为这不寻常的心跳在血管中急剧倒流,整个人轻飘飘的,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和躯体,像是一缕魂魄般,各种感官却变得异常敏感。
甚至能够捕捉到周围每一个细微的动静,而那些所有的声响,都会让他的心脏近乎窒息般的陡然收缩。
他不知道他是如何如旋风般冲到小女人身边的,却能感受到在他的手掌扣住女人腰后,心下才大定。
一个转身将人稳稳捞住时,浑身血管中凝结的血液这才慢慢地开始流动起来。
叶西西原没想到会把宋砚洲吓成这样,尤其是刚一眼看到他被吓得瞬间毫无血色的脸色,六神无主地冲自己飞奔过来时,叶西西已经后悔了。
她不应该这样吓他的。
明明知道他有多么在意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早知道就不用这招苦肉计了。
可是箭在弦上,戏做了一半,叶西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叶西西被男人一把抱在怀里,鼻尖先触到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起伏,抬眼便撞进男人那双充血的瞳孔。
从未见过的猩红。
眼尾青筋像弓弦般绷得发亮,连喉结滚动时都带着破碎的颤音,“媳妇儿,别怕,别怕。”
叶西西听着他叫自己别怕,可感觉到害怕的人是他才对。
他扣在她腰后的手指几乎要掐进骨头,却在转身避开围观人群的瞬间,用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掌将她整个人往怀里按了按,仿佛稍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化作河水泡沫。
叶西西心里的愧疚更加汹涌了。
她连忙抓住男人的手掌,指尖在他的手心里轻轻抓了两下,又朝他眨巴眨巴眼睛,低声说:“对不起,老公。”
男人的手心里都是汗,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宋砚洲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但他很快便恢复如初,脸上的血色这才慢慢恢复。
宋振国、周淑兰以及宋晓芸也冲了上来,三人并排挡在将叶西西身前。
周淑兰和宋晓芸眼泪都出来了,“闺女\/嫂子,这是干啥这么想不开啊!”
宋晓芸扶着叶西西另一侧的手臂,伸手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嫂子,你别吓我啊!”
还有大队长、各个一起干活的社员们,也是一脸紧张冲了过来。
阎红芝和赵玉凤一抬头便见到宋砚洲恨不得吃人的眼神,心里咯噔一跳,下意识觉得不好了。
但看到大队长以及他身后的阎玉梅出现时,阎红芝心里的不安又缓解了些。
毕竟自己怎么样都是孙建设的妻姐,只要有这层关系在,他无论如何也会偏帮自己,以前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只要自己妹妹阎玉梅帮自己说两句好话,他就轻抬轻放。
宋家虽然以前风光,但听说宋振国是犯了事被人从司令员的位置上撸下来的,全家都被人从那么大的城市里赶到乡下来改造。
俗话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他们连鸡都不如!
自己老薛家可是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又红又专的贫农!
成分比他们好多了!
想到这里阎红芝不禁挺直了腰板子,她才不怕他们!
宋砚洲冷着脸带着叶西西离开水边。
来到阎红芝和赵玉凤的面前,目光扫过两人时,几乎能把她们冻成冰渣子,“你们对我媳妇做了什么?把她逼到要跳河自证清白的地步。”
孙淑娟刚刚想偷溜,被叶西西扯住,现在看到宋砚洲来了,不愿意错过在他面前表现的机会。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裙子,露出一个自认为最美的笑容,“砚洲哥,你听我说,这都是误会……”
宋砚洲却不买她的账,眼神冰冷打断,“她们两个造谣我媳妇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还说这是误会?”
“误会”两个字被男人说得咬牙切齿。
孙淑娟的笑僵在脸上。
林见微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只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叶西西可怜巴巴地说:“砚洲,阎红芝和赵玉凤说我肚子里怀的是野种,说孩子是外面的野男人的,呜呜……”
周围的人一听立马有人倒吸了一口气,大队长吸气声音最大,他在心底暗暗咒骂,他娘的,这对婆媳又是搞事!
阎红芝这老虔婆,若不是自己妻姐,真的不想管她!
自从自己当上大队长这些年,他替他们老薛家擦了多少屁股了,每次都给自己找事!
以前的事情也就算了,现在宋砚洲可是现在队里重点工程的技术顾问,公社书记明摆着很欣赏和看重他,大有想要培养他的意思。
而且别人不知道,他是生产队大队长怎么可能不知道?
宋家人分明是主动报名下乡,响应伟大毛主席的号召,下乡来参加祖国广阔天地的改造事业的!
压根就不像被传谣的那般被人赶下乡来改造!
大队长长咳两声,脸色有些僵硬,“阎红芝同志,赵玉凤同志,说话得有凭据,不能空口白牙造谣。”
阎玉梅还不知道自己男人心里头已经转了几道弯,只以为这件事又会跟以前那些事情一样,随便处理一下便算了。
她清清嗓子站出来帮腔:“哎哟,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宋家小媳妇就闹得要死要活的,我姐就算不小心说错两句,这也是当娘的操心狗蛋被人不明不白地戴了绿帽,还要当冤大头帮人养孩子,这还不都是为了狗蛋着想?”
孙大队长瞪着阎玉梅,眼带警告,可阎玉梅正说得口沫横飞根本没去看自家男人的脸色。
她特意把“当娘的”三个字咬得极重,眼角余光扫过叶西西的肚子。
“再说了,宋家小媳妇这肚子,村里哪个有经验的看了不得多说几句?确实是比平常这个月份的怀相大,咋还不能说了?”
围观的人听她这样一说,眼神也纷纷落在叶西西高高隆起的肚皮上,议论起来。
“我表嫂怀龙凤胎时五个月才显怀了,但也没这么大啊,这都快赶上人家临盆的肚子了……”
“听说她以前在纺织厂工作,跟厂里男工走得近,保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