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瞧我这点出息！又喝大了！”钱志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他下意识地就认为，肯定是自己喝趴下了，方卫国这仗义的兄弟，怕是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把自己给弄回来的。
想到这儿，一股浓浓的愧疚又涌了上来。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趿拉着鞋去门后解决了内急，回来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心里琢磨着，卫国昨晚上肯定累坏了，自己得表示表示。
对了！
就像以前卫国偶尔在他这儿留宿那样，给他做顿好吃的！
想到这儿，钱志也顾不上心疼了。
他走到墙角的柜子旁，犹豫了一下，还是咬咬牙，把那平时都舍不得吃的几斤白面给拿了出来。
又从碗橱里翻出仅剩的三颗鸡蛋，打算给方卫国烙几张喷香的大饼，再煮个荷包蛋，好好犒劳犒劳他。
这年头，白面鸡蛋可是金贵东西，轻易不动用。
灶房里叮叮当当地响了一阵，香味儿很快就飘了出来。
方卫国其实也没睡踏实。
昨晚上跟文丽折腾到后半夜，浑身都跟散了架似的。
钱志一起床他就醒了，只是懒得动弹。
这会儿闻到香味，才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坐了起来。
“醒了？”钱志端着一盆刚和好的面走进来，看见方卫国醒了，咧嘴一笑，“昨晚是不是我喝多了，又是你把我背回来的？”
方卫国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含糊道：“嗨，多大点事儿。主要是太晚了，我寻思着回去也折腾，就在你这儿对付一宿得了，没吵着你们吧？”
他这话，既没承认也没否认是自己背的，巧妙地让钱志继续这么误会下去，又避免了说谎露出破绽。
“嗨！说这话！这儿就是你家！啥时候来都成，管他早晚，来了就别走了！”钱志一脸热情，心里那点愧疚更深了，“快！快起来洗漱，我给你烙了大饼，还煮了鸡蛋！”
方卫国也不客气，穿上衣服趿拉着鞋，到院儿里的水龙头那儿简单洗漱了一下，回来就坐到了小炕桌前。
热腾腾的大饼端了上来，金黄焦香，旁边还有一碗卧着荷包蛋的清汤。
方卫国拿起一张饼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吸气，嘴里却含糊不清地夸道：“嗯！好吃！老钱，你这手艺可以啊！我说呢，当初文丽那么个大美人，怎么就看上你了，敢情是被你这烙饼的手艺给收买了！”
钱志一听这话，顿时得意起来，一拍胸脯：“那是！告诉你，也就是现在条件不行，缺油少料的，要是有材料，哥哥我给你做桌满汉全席都不在话下！”
“哟，口气不小。”方卫国笑了，“不过，材料这事儿倒也不是完全没辙。”他慢条斯理地又咬了口饼，“我现在不是在厂里当采购员嘛，多少能有点门路，搞点外面不好买的东西。”
“真的？！”钱志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采购员！那可是肥差啊！能搞到紧俏物资！他正愁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呢，这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他立马放下手里的筷子，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卫国，那你能不能帮哥哥我弄点儿？”
方卫国心里暗笑，鱼儿上钩了。面上却故作为难：“这个嘛，得看机会，而且不能太……”
“我懂我懂！”钱志连忙点头，“就弄点油、盐、布票什么的，改善改善生活就行！不多要！不多要！”
为了能让方卫国尽心帮忙，也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钱志觉得光靠嘴说不行，得来点实际的。
他眼珠一转，起身走到床边，轻轻推了推还在熟睡的文丽。
“哎呀！干嘛呀！大清早的！”文丽被吵醒，睡眼惺忪，语气很是不耐烦，显然还带着昨晚被“打扰”和被迫配合的气儿。
“嘿嘿，”钱志赶忙在床边蹲下，陪着笑脸，小声解释，“媳妇儿，昨晚上是我不对，是我小心眼，误会你了，也误会卫国了，你别生气了啊。”
见文丽脸色稍缓，钱志才接着说：“那个，卫国现在手头也挺紧的，刚落户，又刚参加工作，估计吃饭都成问题。你看咱们是不是……”
他指了指炕桌上的方卫国，又比划了一下钱的手势，“让他帮着弄点东西，咱们也支援支援他？”
文丽心里“哼”了一声，暗道：方卫国吃不饱饭？骗鬼呢！看他那油光水滑的样子！
但转念一想，昨晚的事，自己多少也有些心虚，而且，心里也确实隐隐有些心疼方卫国。
她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然后起身下床，走到柜子后面窸窸窣窣地翻找了一阵。
等她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捏着一小沓钱。来到炕桌前，也没看方卫国，直接把钱递给了钱志。
钱志接过钱，数了数，一共三十块。
他把钱分成两份，先拿出二十块，塞到方卫国手里：“卫国，这二十块钱，你拿着！”
方卫国一愣：“钱哥，你这是……”
“这不是借！”钱志一脸认真地打断他，“这是哥哥给你随的礼！你这在城里落了户，又找了这么好的工作，双喜临门！哥哥我之前也没顾上，这钱你必须收下！就当是贺礼！”
他又拿起剩下的十块钱，再次递给方卫国：“这十块，是让你帮着弄点东西的本钱。你看着办，弄点油盐布票什么的就行，千万别超标了，安全第一！”
方卫国看着手里的钱，心里也是一阵感慨。他点点头：“行，钱哥，这钱我先……”
“欸！说了不是借！”钱志又一次打断他，“自家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快吃饼！凉了就不好吃了！”
方卫国便不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心里默默想着，钱志这人，是真没得说，够敞亮，够实在！
自己之前冒那么大风险，处心积虑地帮他“稳固家庭”，现在看来，也不算白费心思。这好人，没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