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邃的面色几经变幻,最后只好以退为进,
“我一番苦口婆心,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你不愿意就算了。”
杨峥顿时倍感厌烦,他在这里憋得喘不过气,于是起身道:
“我出去透透气。”
前些日子那些恶童设陷阱伤他,他看到了,假装不知道跌了一跤,装成受伤的样子,如果他不这么做,那些恶童还会继续恶作剧。
上回见到杨盛欢,他原本是不抱期望的,但是还是托她给徐莲女带了话,然后就是杳无音讯,徐莲女没有来。
其实杨峥并没有太多失望,因为原本就不报多大期望,只是还有些不甘心而已。
徐莲女,你心里真的一点都没有我了吗?
外面的天气寒冷刺骨,雪花大片大片飘落,这鹅毛大雪下的实在大,只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就扑了一层雪,仿佛天地间只有白色。
雪势越来越大,已经到了遮挡视线的地步,杨峥没有走太远。
太冷了,他身上穿了很多很多,可是一出来,还是感觉跟没穿衣服似的。
冷得彻骨,寒气仿佛无孔不入似的,直往骨头缝里钻。
一道棕色的身影缓缓走来,是王胖丫,王胖丫穿着兽皮袄,从头到脚包裹成一个球,只露出两个眼睛来,看着就很暖和的样子。
王胖丫一见到杨峥就很惊喜,
“杨哥哥,你在这等我吗?”
虽然不是,但是杨峥还是嗯了一声,“我猜到你会来找我,学堂的事……是不是办不下去了?”
王胖丫欣喜的同时,又感到愧疚,
“我阿爷说,现在天太冷了,让你们先去养猪场养猪,等明年天暖和了再重开学堂。”
她怕杨峥难过,紧接着又说:
“不过你放心,等明年我也在学堂跟你上课,我一定好好盯着他们,不然他们捣蛋!”
说着,王胖丫就掏出一个羊皮手套出来,塞到杨峥的手里。
“给,这是我亲手做的,可暖和了,还有,这是我烙的饼子,你也拿着!里头我给你偷偷夹了肉呢!”
看着被拼接缝补而成的羊皮手套,杨峥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一看就是由不要的边角料拼接而成,前世徐莲女从来不会给他这么次的东西。
就这还是王胖丫偷偷做出来的呢,因为家里管得实在是严,
好的皮料子即使是边角料她也摸不着,那都是要缝到衣服里头去的,所以她只能拿羊皮的边角料做了这么一副手套,这还是偷偷拿的呢。
要是让爹娘知道了,一准把她骂个狗血喷头。
杨峥还是接了过来,戴在手上,“谢谢。”
有总比没有强。
羊皮手套给他冻僵的双手带来了一丝温暖。
还有饼子,厚厚一摞一共十个,虽然已经凉透了,但是这麦香味道勾得杨峥的肚子咕咕直叫,他确实饿了。
饼子倒是不错。
杨峥也顾不上旁的,拿出一个咬上一大口,其中确实夹了一些肉,很香很香。
王胖丫就这么看着杨峥吃饼,心里很满足,
“你慢点吃,别噎着,以后我再给你烙。”
她又满怀憧憬地承诺道:
“杨哥哥,你在养猪场再委屈半年,我一定想法子赘你当相公,你就等着,我肯定能说服我阿爹阿娘的!”
杨峥吃饼的动作一顿。
他知道猫冬的规矩,大雪封路难以出门,大家都只能待在自己家里,在这个冬天,王胖丫是不会来找他了。
而这双手套,以及这十张饼子,就是临行前给的赠礼。
杨峥拢起的眉间多了几分愁绪,不,他不能就这么回养猪场,冬天太长了,而且明年还有一场地震,
等到来年,这学堂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
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突然想起了三叔一家,家里能平反还是靠杨盛欢才平反的,党羽之争说到底还不是上头那些人一句话的事情?
三房以后显赫无比,重生回来后他一直想着和三房缓和关系,可是因为麻烦不断缠身,总是找不到这个机会。
虽说家里和三房不和睦,可是父亲已死,三叔真能眼睁睁看着他死而不闻不问吗?
杨峥捏紧了手里的肉饼,既然要拿命搏一搏,为什么不换个人选?
如果能借此改变三叔一家对他的看法,修复好这段关系,那以后的路就是一片坦途。
是啊,他该抱的大树不是徐莲女,更不是王胖丫,而是三叔一家,是杨盛欢!
意识到这一点,杨峥的瞳孔轻微缩了缩,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一样。
王胖丫还在叨咕叨、叨咕叨,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在大雪封路之前,回到熊岭村!
王胖丫怕被福婶发现长时间不在家,又说了两句就依依不舍地走了,杨峥回头望了一眼家里人的方向,
他的神色挣扎片刻后,还是将十个饼子揣进了怀里,然后一头扎进大雪中,头也不回地朝着熊岭村的方向走去。
他不是不管母亲他们了,如果事成,明年他还会回到豕脚村找他们的。
地上的雪越下越厚,到处都是素白之色,密集的雪花打在脸上,很疼,
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也辨不清方向,浑身冷得彻骨。
身处无尽的白茫茫之中,他的心中升起恐慌之感,回头一看,他来时的脚印已经很快被大雪覆盖,远处小小的豕脚村也是一片素白。
他只能往前走,回不了头了。
于是,杨峥咬着牙,脚步一深一浅地踩在雪里,朝着熊岭村的方向走去。
……
熊岭村,杨家。
杨三叔和杨三婶正在下地窖,从地窖里拿菜呢,隐隐听到有敲门的声音。
“这大雪的天,谁在敲门?”
笃、笃、笃……
敲门声还在响。
“我去看看。”
杨三叔过去开门一看,这一看不要紧,只见杨峥冻僵在门口厚厚的雪里,已经冻得神志不清,只有手伸出来在敲门。
“三叔,救我,求你救救我……”
杨峥用干裂的嘴唇艰难吐出这一句话,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不知生死。
“哎呦!”
杨三婶被杨峥的凄惨样吓了一跳,“这这这……这下大雪的天,他怎么找来了?这可怎么办?”
杨三叔神色复杂地看着昏厥在雪中的杨峥,想起之前和大房那无法化解的矛盾,想起病死的兄长,大房如今过得凄惨,他应该觉得心里痛快的。
可真当发生之后,他只有唏嘘。
“发生什么事了?”
杨盛欢和杨星移两姐弟闻声赶来,看到了晕在门前的杨峥,
“怎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