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三街这名字听着就透露出一股贫民窟的味道。
果不其然,鲁浔到了下三街前,入眼处满目萧条破烂。
青石板缝里渗着酸腐味,街道两旁满是衣衫褴褛的穷苦人家和破旧房屋,街边的孩子眼中无光、面有菜色,很难想象这是素以富庶着称的闽南大府。
鲁浔的靴底碾过发馊的菜帮子,墙角蜷着的老妪突然抓住他脚踝。
“客官买朵纸花吧,我家小囡前日刚…”
话到一半被咳嗽呛住,浑浊的眼睛盯着他背后的九尺长刀,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
他蹲下身,眼睛扫过老妪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绣花针的痕迹。
想了想,鲁浔掏出怀中的铜钱——都是这几天梁山氏替天行道法的进项。
感受到周围传来的贪婪目光,鲁浔庆幸自己没掏出银子来,否则这老妪今晚恐怕命不能保。
想到这,鲁浔将手中长刀亮了亮,不是因为怕,而是不想这些穷苦人铤而走险招惹自己。
盗贼起于贫困,廉耻生于富足。人活不下去的时候做什么都不奇怪,袖手旁观的见证者除了叹息,没有一点评价的资格。
他只能尽力让这些人醒目些。
感觉到那些避开的目光,鲁浔向老妪颠了颠手中的铜钱。
“一个问题,十文钱,做不做?”
老妪看着面前的铜钱,忙不迭已的点头。
“做的做的!公子您问,老身绝无隐瞒。”
“这里谁话事?”
“九头虫,九头虫帮。”
鲁浔扔下十文钱。
“他是什么来头?”
老妪拿过钱点了点,然后小心地收了起来。
“老身不知,只知那九头虫是周围最大的人牙子——”
她小心看了看左右,凑到跟前小声地说。
“生意啊,大的很。”
鲁浔又扔下放十文钱在老妪手里。
“原来是干这生孩子没屁眼的活计,他在哪?”
老妪听了这话连忙背过脑袋,只是眼睛还看着鲁浔手里的铜钱。
“这,这老身不知啊。”
积恶已深、流毒甚浓,威严大于官府。
鲁浔心中评价。
可未等鲁浔再问,后巷里跑出一个壮汉来。
“王婆!你家小囡被九头虫帮的人抓走了!”
老妪听了顿时惊慌失措。
“啊?这,这可如何是好。我苦命的孙女啊!这可怎么办!”
鲁浔见了眼神微微一闪,随后用刀拦在老妪脚前。
“我跟你去救你孙女,你将九头虫帮的驻地告诉我,之后我送你祖孙二人一条正路。”
老妪转过身一脸惊喜。
“您说真的?”
鲁浔拍了拍刀身。
“苍天在上、此刀在手,我便不会出半句虚言。”
老妪双手揉着袖子激烈思考,好一会才双手一拍腿。
“好,大侠,我答应您!”
“一言为定,走!”
三人一路前行,七拐八扭,走进了一处小巷,只见几个壮汉抱着一个娇小女童,往麻袋里装。
见了这女孩,老妪大喊。
“小囡!”
女童听见老妪的声音顿时挣扎起来,大声呼救。
“奶奶!救我!”
鲁浔在旁边看着,却纹丝不动。
“这是你孙女?多大?”
“是啊大侠,她才八岁啊,您行行好,救救我孙女吧!”
“哦。”
鲁浔缓缓按住刀。
“臭小子!九头虫帮办事!识相的…”
“都出来吧。”
鲁浔未等他说完,开口打断。
几个流氓一愣,面色顿时阴狠起来。
几个人从巷子后面钻了出来,堵住前后去路,足有十好几人。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呛~
鲁浔答都懒得答,一声清脆刀鸣过后,在场众人除了领头的汉子,还有老妪和她孙女外,所有流氓连狠话都来不及放,就在刀光下身首异处。
鲁浔一招手,无形吸力将三人吸到身前跪下。随后用刀挑开“女童”前襟。
鲁浔转过头来看着老妪,用刀尖轻轻点了点那出奇明显的隆起。
“这踏马是八岁?”
老妪浑身颤抖,挤出一个笑脸。
“是,是啊恩公,我家孙女就是天生丰满,今日遇到恩公,无以为报,老身愿意…”
鲁浔面无表情的一挥刀,打飞了老妪三颗牙。
“我对侏儒很同情,但对幼童没兴趣。”
旁边跪着的领头汉子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的道。
“踏马的,王婆别装了!人家早就看出来了,咱们栽了!”
随后一脸无畏的看向鲁浔。
“今天栽到大侠手里,是我等的命数,若大侠愿意高抬贵手放我等一马,我等一定厚礼相赠,未来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若大侠不愿饶了我等,小人也不是懦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鲁浔看着面前这人故作强硬、色厉内荏的模样。
“当人贩子,你还当出荣誉感了?没毛畜生一样的东西,跟我充硬汉?”
说完,鲁浔一扫刀,地上污水受牵引而起,化作一道水涡将此人包裹其中,无数水刃缓缓切割此人的身躯,伴随着此人凄厉惨叫,浑浊污水慢慢浸透了鲜血阴红。
你不是少年英侠么?不是应该留人一命改过自新么?不是欣赏铁血硬汉么!
你,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旁边二人一脸惊恐,女侏儒更是不堪失禁、弄得腥臊满地。
鲁浔转过来,用刀指了指老妪,面无表情的开口。
“我问,你答,不答,一个问题十刀,我活剐了你。然后我把你孙女四肢挑了扔到巷子里,你猜猜会有什么后果?”
老妪一脸恐惧,鼻涕眼泪填满脸上的沟壑。
“大侠饶命,我孙女都是我指使的,她是被迫的,您饶了她吧。”
说完,祖孙俩人痛哭起来。
“哭?哭也算时间哦?”
一句话,让两个女人为西格玛男人收声。
两个女畜生顿时老老实实。
“您问吧。”
“谁是你上线。”
“张帮…九头虫把这人牙子的活计拆得很细,我们叫喜郎,专门负责拐骗,童男叫参仔、女子叫秀娘、壮男叫肉桩。”
老妪又指了指方才引路的流氓尸体。
“他们叫稳婆,专门负责接货,还有报倌负责运送、媒人负责接待客官、剪子负责扫尾。”
“所以,稳婆来了就证明有货,对么?”
鲁浔声音压得比屋檐下的蛛网还轻。
老妪浑身一抖。
“是…”
“在哪?”
鲁浔挥刀给后面的硬汉补了一个漩涡,刚减弱的惨叫声顿时又高亢了起来。
老妪见鲁浔如此凶恶,吓得浑身筛糠,再也不敢隐瞒。
“今日黄昏时,待九头虫帮的船从邵州回来,才能装……装新秀娘。”
“你的货仓在哪。”
…
一声轻鸣过后,暗巷深处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