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怒火:
“幸好送来的还算及时,而且不知道是哪位中医替她稳住了心脉,否则以她失血的程度,根本撑不到医院。”
听到这,陆时安不由得看了一眼姜云舒。
医生继续道:
“现在必须立刻手术,清除残留物并止血,否则仍有生命危险。”他拿出一张单子:“先去缴费,手术费加住院费,一共二百八十块。”
二百八十块!
在80年代,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几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陆时安,田秀菊的眼神最为热切。
意思很明显,要他去交钱。
陆时安神色平静无波,摸了摸口袋,示意:
“我走得急,没带钱。”
“你没带钱?!”田秀菊的声音陡然拔高:“那怎么办?!”
姜云舒下意识摸向口袋。
陆时安的钱不都在自己这里吗?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陆时安却看了过来,用眼神制止她。
姜云舒会意,又把手放了下去。
田秀菊急得团团转,又看向姜云舒,眼里闪着精光:
“你呢!你有没有钱?!”
“有啊。”
姜云舒慢悠悠的勾了勾唇:
“不过,我可不敢交,怕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妈你赖在我身上,又说是我害了小芳,不会放过我呢。”
田秀菊脸色瞬间铁青,颇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后悔感。
医生催促道:“麻烦你们尽快缴费。”
让田秀菊交钱,跟要她的命似的。
她眼珠子一转,谄笑道:“医生同志,你看啊,我儿子这不是没带钱吗?你先治,等明天我们再把钱送过来。”
医生不管这些,公事公办的解释:
“抱歉,这位同志,医院有规定,先交钱后治病,如果实在有困难,可以找生产队开证明来。”
见软的不行,田秀菊立刻变了脸,扯着嗓子喊道:
“先治病再交钱怎么了?我们还能跑了不成?要是治不好,这钱不是白花了?你们这不是骗人吗!”
被这种奇葩言论震惊到,医生眉头紧皱,语气陡然严厉:
“规定就是规定!如果你再无理取闹,我只能叫保卫科来处理了。”
“保卫科?吓唬谁呢!”
田秀菊叉着腰,声音越发尖锐:
“你们这些穿白大褂的,就知道坑老百姓的血汗钱!我闺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她动静不小,周围已经有不少病人和家属探头张望,窃窃私语。
医生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直接转身对护士说道:“去叫保卫科。”
一听真要叫人来,田秀菊顿时慌了神,气势一下子弱了半截。
不行,二百八十块呢!
冤大头明明就在这,她怎么可能自己交钱?
绝对不行!!!
田秀菊眼珠子一转,又扑到陆时安面前,哭天抢地地嚎道:
“时安啊!你看看你这媳妇,明明有钱却不给,这是见死不救啊!小芳可是你亲妹妹,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连自己媳妇都管不住,你快点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来!让她给钱!”
她满心以为,这番话至少能让儿子觉得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对姜云舒产生不满。
谁知道,陆时安的脸色平静极了,半分也没有被影响到。
他神色冷淡:“妈,我之前每个月给你的津贴,钱呢?”
田秀菊一噎,眼神飘忽,钱……钱当然是……
“当然是家用的!”
“家用可用不了这么多。”陆时安一针见血:“这个钱,我们交不了,你去。”
眼看怎么样都达不到目的,田秀菊彻底破防了:“哎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连亲妹妹的死活都不管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陆国康站在一旁,脸色铁青,觉得丢了面子,终于忍不住低吼一声:
“够了!别在这儿丢人现眼!赶紧去交钱!”
田秀菊被吼得一哆嗦,不情不愿地嘟囔:“凭什么要我出钱……”
但终究不敢耽误,只能咬牙接过单子,骂骂咧咧地去收款处了。
手术室的灯亮起,漫长的等待开始。
走廊里安静下来,姜云舒靠在冰凉的椅背上,疲惫的微微阖上双眸。
身旁的座椅微微下陷,一阵熟悉的体温靠近,陆时安挨着她一起坐下。
“累了吧?”
男人的声音很低,似乎生怕打扰她。
姜云舒睁开眼,淡淡勾唇。
今天下午这一折腾,她还真有些累了。
“有一点,不过你放心,能坚持。”
陆时安神色微动,喉结滚动了一下,道:“这一次,真的很感谢你。”
如果不是有姜云舒在,恐怕今天陆家就要办丧事了。
姜云舒微微摇头:“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陆时安看着她,眼神复杂:“我知道,我妈和小芳之前……”
“嘘。”
姜云舒竖起食指,用眼神示意他看不远处正盯着他们的田秀菊,小声打断他:“我可不想再闹腾一次。”
陆时安似乎有些忍俊不禁,又带着歉意:“抱歉……分家的事,手术做完我就会提出。”
姜云舒摇了摇头:“不是这个,陆时安,这次要是换你妈,我可没耐心救,小芳年纪小,很多事都是被撺掇的,我知道,再说了……”
她顿了顿,语气柔和了些:“陆大团长,我也有妹妹,你忘了?”
陆时安一怔,随即唇角微扬,两人相视一笑。
这份短暂的安宁很快被打破。
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脸色比之前更加阴沉。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时间,才过去四十分钟而已。
“陆小芳的家属是谁?”
田秀菊立即站起来,哆哆嗦嗦的:“我……是我,医生,怎么了吗?”
一看她的样子,医生就知道他们会错意了,先解释了一句。
“放心,病人现在情况很稳定,没有生命危险。”
不等田秀菊松口气,医生就摘下了口罩,面色凝重道:
“虽然手术目前很顺利,但病人子宫受损严重,必须做摘除,否则会有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