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浑身绷得像块石头，手脚并用胡乱踢打挣扎，眼泪鼻涕糊了赵虎一脸。
他只好把赵岁岁紧紧箍在怀里，蒲扇般的大手在那圆滚滚、肥嫩嫩的小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长了个吃心眼，连你爹都不认识了！”
这一拍，像是捅开了泪水的闸门。赵岁岁梗了一下，小脸憋得通红，哭声拔得更高。
“能怨他么！”
王阿翠嗔怪地瞪了赵虎一眼，扶着沉重的腰身，小心翼翼地从凳子上站起身，赵虎一惊，急忙放下赵岁岁，去扶王阿翠。
赵岁岁被突然丢下，没有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哇！”
嘚！这次更是捅了马蜂窝了。
“快去把岁岁抱起来。”王阿翠推了推赵虎的胳膊。
“眼泪怎么这么多？”赵虎皱了皱眉，“我赵虎的闺女怎么能只知道哭？”
王阿翠在他的手上拍了一下，“好好说话。”
赵虎抱着赵岁岁走过来，露出委屈的小表情，“娘子，岁岁不认识我了，怎么办？”
“怨不得岁岁，你掰着指头算算，你这次离开多长时间？走的时候，岁岁才将将能扶着床沿站稳当，话都说不利索！而且......”
王阿翠嫌弃地扯了扯他的衣服，“回来之前也不知道拾掇拾掇自己，就你这副尊容，活脱脱从山上刚下来的野人，身上的衣服也快腌入味了，难怪岁岁嫌弃！”
她伸手摸了摸赵岁岁的小脸，赵虎立刻朝后退了两步，“你离岁岁远点，这么大个肚子，万一被她踢到了怎么办？”
刚看到王阿翠的肚子，不紧张是假的，怀岁岁时，阿翠的肚子刚刚鼓起，他就离家了，回来时岁岁已能满地爬了。
而眼前这个，要不是几个月前，阿瑶让大白给他捎了一封信，他还不知道自己将再次做爹呢！
可是这也太大了吧。
越看越紧张，不大一会儿，他的额头上就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王阿翠看着他这副模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生孩子，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她靠近赵虎，伸出手，温柔地揉了揉赵岁岁的小脑袋。
声音柔得像春日里化开的溪水：“岁岁乖，这是你爹爹呀！你忘了？昨晚你不是还扒着门框边吵着要爹爹么？”
“爹？”赵岁岁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格外清亮，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
她怯生生地抬起小脸，朝赵虎的脸上看了一眼，像是再次被吓到了，扭着小身子伸手要王阿翠抱。
“这......”
赵虎摸遍全身，一个糖纸都没摸出来，他突然想到自己包袱里的东西，急忙放下赵岁岁，从院门拿起他扔在那里的包袱，把衣服丢到一边，拿出一个小布包。
脸上努力挤出他认为最和蔼可亲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向女儿招了招手，“来，岁岁，看爹给你带了好些小玩意！”
王阿翠从背后推了推女儿，“快去，要是不喜欢，让你爹给你买新的，你爹有钱。”
赵岁岁看着笑的像只大灰狼的赵虎，又回头看了一眼王阿翠，王阿翠笑着拉起她的小手，“岁岁不怕，娘和你一起看。”
小丫头看着赵虎手中的布包，回身抱住自己娘的大腿。
王阿翠瞧着赵虎瞬间僵在脸上的笑容，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带着点促狭，
“瞧见没？咱家岁岁才没那么好哄呢！你当她还是那个给块饴糖就跟在你后面跑的奶娃娃呀？”
赵虎脸上有点挂不住，尴尬地咳了一声，他把布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摆出来。
一个大人手掌大的小木马；一个色彩鲜亮、用布头拼缝而成的布老虎；还有几个草编的小动物。
随着他的动作，赵岁岁的目光逐渐被吸引过去。
从一开始的偷瞄，一步，一步，试探着挪到那排小玩意儿旁边。
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指头，飞快地碰了一下离她最近的那只布老虎，又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紧张兮兮地抬头看向赵虎。
见他好像没有生气。
赵岁岁胆子更大了些，她又伸出手，这次摸了摸小木马光滑的背脊，再收回手，看向赵虎。
如此反复试探了几次，赵岁岁终于放下了戒心。
挨个拿着小玩具把玩了起来。
“岁岁，爹爹给你买了这么多礼物，岁岁应该怎么说？”王阿翠轻声引导。
“谢......谢谢。”赵岁岁抬起头小声说道。
“那叫声爹爹，可以么？”赵虎趁机提要求。
赵岁岁扭头看向王阿翠，见她鼓励的目光，赵岁岁抿了抿小嘴，小声喊道，“爹！”
“哎！”
赵虎抱着她蹭了蹭，抬起头，对着王阿翠挑了挑眉，那神情分明在说：瞧见没？我闺女......不难哄！
日子如溪水般缓缓淌过，转眼半月一锅。庄子里的人心，却似那夏日里被风吹皱的池水，一日比一日焦灼起来。
陈瑶时不时踱到院门口，目光投向直通山水荷塘的那条土路，连带着田地里干活的佃户们，说话声都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生怕惊扰了这份无形的期盼。
“阿姐！”
刚从书房走出来的陈伟，瞧见这阵仗，颇有些哭笑不得，“放榜的吉日还未到呢，官府的文告写得明明白白，算下来还有五六日光景。”
陈瑶托着腮帮子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叹了一口气：“理儿是这个理儿！可这心呀，不是人能控制的。”
明知日子未到，偏就忍不住想朝路上看看。
陈伟摸了摸鼻子，他家阿姐管理着这么大个山水荷塘，都没有紧张过，现在倒是失态了。
这日清晨，天色将明未明，灰蓝的天幕上还缀着几颗疏星。
陈瑶被一阵清脆欢快的“喳喳”声唤醒。
她披衣起身，推开糊着素纸的木格窗棂。
只见院子里那棵花树上，两只黑白相间的喜鹊正翘着长长的尾巴，在枝头跳跃翻飞，相互追逐。
“哟！喜鹊登枝，看来咱家要多个秀才了！”
刚走进院子的卢月红，脸上瞬间绽开笑容，双手在围裙上用力拍了拍，认真地朝站在窗户边的陈瑶行了个福礼，“我先给小姐道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