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我已起身。昨夜冷宫一行，让我彻底看清了马皇后背后的阴云。她的影子早已渗透进宫墙的每一个角落，若不趁早揭破，迟早会成为我的催命符。
小英早早候在殿外，见我出来，低声禀报：“娘娘，陈矩那边传话，说翠儿当年负责送饭的太监已经找到，人还在城东一处偏僻客栈。”
我点头：“安排车马，即刻出发。”
小贵子在一旁急道：“娘娘，这可是在城东，离锦衣卫的地盘太近，万一……”
“正因如此，才要快。”我打断他，“锦衣卫虽听命于皇上，但马皇后身边的小良子与纪纲走得极近，若是让她们先一步动手灭口，咱们就再无机会。”
小英立刻下去准备。不多时，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停在后门，我换了身粗布衣裳，由小贵子和小英护着，悄悄出了宫。
城东的巷子幽深曲折，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那间客栈藏在一条死胡同里，门口挂着半旧的灯笼，写着“悦来”二字，却早已没有生意人的热情。
我们刚走进大堂，一个佝偻的老者便迎上来，目光扫过我三人，低声道：“贵客可是为打听翠儿的事而来？”
我心头一紧：“你认识她？”
老者点了点头，引我们上楼，推开一间房门。屋内坐着个中年男子，面容憔悴，眼神却透着几分精明。
“你是当年给翠儿送饭的太监？”我开门见山。
那人抬头看了我一眼，苦笑道：“是，我叫赵六，原在西华门附近当差。翠儿那丫头心地好，每次送饭都会多带点油盐，私下里还常帮我照应家里老母。”
“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秘密？”我追问。
赵六沉默片刻，压低声音道：“有次她送饭时神色慌张，说是亲眼看见马皇后夜里接见一个穿前朝服饰的男人，就在西华门外的一处偏院。”
我心中一震：“她有没有告诉你那男人是谁？”
“没说，只说那人戴着斗笠，说话口音奇怪，不是本地人。”赵六顿了顿，又道，“后来没多久，翠儿就被调去别的地方了，再后来听说她死了。”
我缓缓吸了口气：“你知道她死前最后去过哪里吗？”
赵六摇头：“不知道，但我听另一个小太监说过，翠儿死前曾托人捎信出去，可能是想把这事告诉谁。”
“信呢？”我急问。
“没人见过。”赵六叹了口气，“只知道那信最后落在了一个叫‘柳姑姑’的老宫女手里。”
我心头一跳。昨日冷宫之行，那位柳姑姑确实提到了一封信，看来其中另有隐情。
回到宫中已是午后。我立刻召来小贵子：“你去找柳姑姑，让她把翠儿留下的那封信交给你。”
小贵子犹豫道：“娘娘，柳姑姑现在已经被盯上了，马皇后的人恐怕早就知道她在冷宫。”
“那就快。”我沉声道，“今晚就去。”
夜幕降临，冷宫依旧静得出奇。小贵子带着两名亲信潜入偏殿，顺利找到了柳姑姑。老人颤抖着从床底取出一个小木盒，里面是一封泛黄的信。
小贵子连夜将信带回寝宫。我接过信，轻轻展开，字迹清秀，语气急促：
＞ “姐姐，若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人世。我知道你在查马皇后的事，请务必小心。她不止一次利用我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毒杀妃嫔、陷害忠良，无所不用其极。最可怕的是，她与前朝遗孤有密约，若有机会，必会策动政变。我本不想说，但如今性命难保，只能托付给你。望你能救我大明江山，莫让奸人得逞。”
我盯着最后一句话，心跳如擂鼓。
小英轻声问：“娘娘，您打算怎么办？”
我收起信，缓缓道：“找证据。”
接下来的几日，我暗中派人调查马皇后身边的宫女名单，尤其是那些曾被贬斥或失踪的女子。果然，在一份旧档中发现了一串可疑的名字：翠儿、小莲、阿梅……
小英低声念出名字：“这些人都曾服侍过马皇后，后来都莫名其妙地离开了宫。”
“查她们的去向。”我吩咐。
小贵子领命而去。三日后，他带回一个惊人消息——
“小莲并未真正出宫，而是被秘密送往城郊一处别院，一直有人看守。最近几天，她似乎收到了一封密信。”
我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走，去看看。”
我们在夜间乔装成民妇，借着夜色掩护，悄悄前往城郊。那座别院藏在一片竹林之中，四周戒备森严。我命小贵子在外接应，自己则带着小英翻墙而入。
屋内灯火微弱，一名年轻女子坐在窗边，神情恍惚。她正是小莲。
听到动静，她猛地回头，见到我们，脸色骤变：“你们是谁？！”
我上前一步，轻声道：“我是成穆贵妃。”
小莲浑身一颤，几乎跌倒。她咬牙道：“你想干什么？抓我去见马皇后？”
我摇头：“我要你告诉我真相。”
小莲苦笑：“我能说什么？说了又能怎样？”
“能救很多人。”我直视她的眼睛，“包括你自己。”
她怔住了，许久才低声开口：“你想知道什么？”
我递给她一封信：“翠儿临死前写下的东西，你应该也知道吧？”
小莲接过信，指尖微微发抖。她缓缓点头：“是，我知道。我也参与过……那些事。”
“告诉我所有细节。”我语气坚定。
小莲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
“马皇后多次指使我与其他宫女下毒，诬陷其他妃嫔，甚至派人联络前朝余党，策划政变。翠儿就是因此被灭口的。”
我屏息听着，心中怒火翻涌。
“你还记得那些人的名字吗？”我问。
小莲点点头：“我记得几个，还有他们来往的地点。”
我立刻命小英记录下来。
“娘娘，”小莲忽然抬头，“您真以为凭这些就能扳倒马皇后？”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
她苦笑：“她背后，不止是李善长那么简单。”
我心头一凛：“还有谁？”
小莲垂下眼帘，轻声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个神秘人物，一直在暗中支持她。”
我攥紧拳头，知道这场较量远未结束。
回到宫中，我立刻命人誊抄所有供词，并将副本分别藏匿于不同地方。同时，我开始在朱元璋面前逐步铺垫对马皇后的疑虑。
数日后，我在御花园偶遇李善长。他看似随意地问我：“贵妃近日可安好？”
我淡笑：“托丞相吉言，一切尚好。”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有些事，贵妃还是少管为妙。”
我迎上他的目光，轻声道：“丞相觉得，什么是不该管的事？”
李善长嘴角微扬：“比如……某些人的过去。”
我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道：“每个人都有过去，关键在于，是否敢面对。”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知道，他已经察觉到我的动作。
而此刻，东宫深处，马皇后正站在窗前，手中握着一枚玉佩，眼神幽深。
“她越得意，死得越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