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王轱辘猛然间惊醒了。
身旁的李青不见了,被窝里还残留着她的体温。王轱辘一个激灵坐起身,摸黑下床,连鞋都顾不上穿就冲出了卧室。
堂屋里,李青正坐在桌前,借着煤油灯的光亮写着什么。听见脚步声,她慌忙把纸藏到身后:\"你、你怎么醒了?\"
王轱辘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胸口剧烈起伏:\"你在干什么?\"
李青低下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没、没什么......\"
王轱辘大步走过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纸。那是一封信,字迹被泪水晕开了一片:
轱辘哥:
我走了。别来找我。
我爸的病不能耽误,我必须回去......
王轱辘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信纸:\"你要走?\"
李青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那种药只有赵家能弄到,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爸......\"
\"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王轱辘一把将她拉起来,\"去找县长,去省城医院,总会有办法的!\"
李青摇着头后退:\"来不及了......医生说最多还能撑半个月......\"
王轱辘死死攥着那封信,纸张在他手中皱成一团。他突然转身,从墙上取下那件大红嫁衣:\"那这个呢?我们的婚事呢?\"
李青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伸手抚摸着嫁衣上的刺绣,声音轻得像羽毛:\"等我爸病好了......我一定回来......\"
\"放屁!\"王轱辘猛地将嫁衣摔在地上,\"赵家会让你回来?李青,你当我三岁小孩吗?\"
这是王轱辘第一次对李青发火。李青愣住了,随即扑上去抱住他的腰:\"我也不想走!可我没办法啊!那是我爸!\"
王轱辘浑身僵硬地站着,任由她抱着。过了很久,他才哑着嗓子问:\"什么时候走?\"
\"天一亮......\"李青的声音闷在他胸前,\"李大勇答应送我去镇上......\"
王轱辘闭了闭眼,突然弯腰捡起那件嫁衣,轻轻抖开:\"穿上。\"
李青愕然抬头:\"什么?\"
\"我让你穿上!\"王轱辘红着眼睛吼道,\"既然要走,至少让我看看你穿嫁衣的样子!\"
李青颤抖着接过嫁衣,慢慢套在身上。鲜红的嫁衣衬得她肤白如雪,却也让脸上的泪痕更加明显。
王轱辘死死盯着她,像是要把这一幕刻进骨子里。然后,他转身走进里屋,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
\"轱辘哥......\"李青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王轱辘从柜子深处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对银镯子:\"我娘的嫁妆。\"他拉过李青的手,给她戴上,\"现在,你也是我媳妇了。\"
银镯子有些旧了,但在李青纤细的手腕上依然闪着微光。她再也忍不住,扑进王轱辘怀里嚎啕大哭:\"对不起......对不起......\"
王轱辘紧紧抱着她,声音哽咽:\"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我等你回来。\"
————
天刚蒙蒙亮,李大勇的拖拉机就停在了院门口。
李青拎着个小包袱,穿着那件红嫁衣,站在院子里迟迟不动。王轱辘站在她身后,手里攥着昨晚那封信,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走吧。\"最终,还是王轱辘先开口,\"别耽误了。\"
李青转身,突然跪下来,给王轱辘磕了个头。这个举动把所有人都震住了,连李大勇都瞪大了眼睛。
\"你这是干什么!\"王轱辘急忙去扶她。
李青抬起头,脸上全是泪:\"王轱辘,你记住,我李青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王轱辘的眼眶瞬间红了。他一把拉起李青,当着李大勇的面狠狠吻住她的唇。这个吻又凶又急,像是要把所有的爱和不舍都倾注进去。
分开时,两人的嘴唇都破了。李青抹了把脸,头也不回地上了拖拉机。
王轱辘站在原地,看着拖拉机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晨雾中。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信,突然发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
如果一个月后我没回来,就别等了。
王轱辘把信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放屁!老子等一辈子!\"
————
李青走后的第三天,村里开始下雪了。
王轱辘像往常一样去地里干活,去合作社开会,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变了。那个会笑的王轱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影子。
\"轱辘啊,\"张婶端着一碗热汤走进合作社,\"喝点汤吧,你都瘦了。\"
王轱辘摇摇头:\"放那儿吧。\"
张婶叹了口气:\"李青那丫头机灵着呢,肯定能想办法回来。\"
王轱辘没说话,只是盯着墙上的日历看。已经过去七天了,李青一个电话都没打来。
\"对了,\"张婶突然压低声音,\"我听说赵家最近不太平,好像惹上了什么官司。\"
王轱辘猛地抬头:\"什么官司?\"
\"不清楚,就听镇上的人提了一嘴。\"张婶摇摇头,\"好像是跟假药有关......\"
王轱辘\"腾\"地站起来,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哎!你去哪儿?\"
\"进城!\"
王轱辘跑回家,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小铁盒。那是他全部的积蓄,本来打算用来装修新房的。他数了数,大概有两万块钱。
\"应该够了......\"他喃喃自语,随手抓了几件衣服塞进背包。
正要出门,院门突然被推开。李大勇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轱辘哥!不好了!\"
王轱辘的心一沉:\"怎么了?\"
\"我刚从镇上回来,\"李大勇上气不接下气,\"听说赵家......赵家把李青关起来了!\"
王轱辘的脑子\"嗡\"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他一把抓住李大勇的肩膀:\"说清楚!\"
\"具体我也不清楚,就听人说李青想跑,被赵家抓回去了......\"李大勇咽了口唾沫,\"轱辘哥,你要冷静......\"
王轱辘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抓起背包就往外冲,却被李大勇死死拉住:\"你一个人去有什么用?赵家有钱有势,咱们得想个办法!\"
\"办法?\"王轱辘红着眼睛吼道,\"什么办法?\"
李大勇咬了咬牙:\"去找县长!李青不是说过吗,县长是她大学同学的表哥!\"
王轱辘愣住了。是啊,他怎么忘了这茬?李青曾经提过,她有个大学同学在县政府工作......
\"走!\"王轱辘拽着李大勇就往外跑,\"去县政府!\"
雪越下越大,两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白茫茫的村道上。新房的门没关,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像是在呼唤远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