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跟着机甲玄奘的机械足印,在数据荒漠中跋涉了不知多久。脚下流动的代码渐渐凝固成某种类似青砖的质地,砖缝里渗出淡淡的松烟墨香。
“快到了。”机甲玄奘胸口的佛珠微微发烫,“混沌图书馆的守门人脾气古怪,你莫要……”
话音未落,整片大地突然痉挛般拱起!
“吼——!”
那声狮吼不似凡间猛兽,倒像千万册古籍同时翻页的轰鸣。悟空脚下砖石炸裂,一头庞然巨物破土而出——
鬃毛是奔腾的甲骨文洪流,每根毛发都在演绎商王占卜;獠牙上阴刻着整部《庄子》,逍遥游的鲲鹏正从齿尖游向齿根;左眼瞳孔化作《周易》六十四卦轮转,右眼却是一卷未装订的《西游记》手稿,宣纸上的墨迹还在缓慢晕染。
“扫码入馆。”青狮开口时,喉咙里滚出千百个书生重叠的吟诵声。
悟空眯起火眼金睛,发现这怪物腹部隐约有块凹陷——那里本该是文殊菩萨的莲花座烙印,如今却变成个被撕毁的二维码残痕。
“老孙没带手机。”他故意晃了晃空荡荡的毛手,“要不你给个wiFi密码?”
青狮的右眼(《西游记》手稿部分)突然疯狂翻页。
纸页间溅出腥甜的朱砂沫,最终停在一段被红笔粗暴划掉的段落上:
「狮驼岭青狮精实为文殊坐骑,吞十万天兵时误食了天庭图书馆的《历史修正录》,从此能看见所有被删除的真相……」
纸页边缘还有小字批注:
*“此段涉嫌泄露神话管理局机密,建议替换为‘青狮精嗜血食人’。”*
机甲玄奘突然上前。他破损的机械臂发出“咔咔”响声,从胸腔暗格取出那卷泛黄的竹简《心经》。
“以这个为凭证。”
竹简展开的刹那,青狮浑身甲骨文突然暴动!那些刻在龟甲上的文字像活虫般扭动重组,最终在它前爪聚成新的卜辞:
“辛未卜,贞:金蝉携石猴至,大凶……亦或大吉?”
青狮低头嗅闻竹简。
它的鼻息掀起一场微型风暴——左侧鼻孔吹出《兰亭集序》的墨香,右侧却喷出劣质印刷品的油墨味。当气息拂过竹简上“莫忘本心”四字时,整具狮身突然僵直。
“你身上有第九世的味道。”青狮的《周易》左眼停止轮转,定格在“未济”卦上,“他当年……”
话未说完,青狮腹部的甲骨文突然裂开!
不是物理层面的伤口,而是文字本身在自我解构。那些商周时期的“雷”“雨”“龙”字纷纷脱落,露出内里一道由蝇头小楷组成的门——
门楣是《心经》首句“观自在菩萨”,门槛则是《金刚经》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浓郁到令人窒息的墨香从门缝涌出,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毛笔在宣纸上沙沙行走的声响。
“记住。”青狮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清晰,仿佛千万书生同时噤声,只剩某个苍老的个体在说话,“馆里最危险的不是禁书……”
它用爪子点了点自己空白一片的腹部皮肤:
“是‘空白’。”
悟空正要迈步,突然察觉异样。
青狮右眼的《西游记》手稿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修改!原本的墨字被擦除,替换成规整的印刷体:
「青狮精乃凶残妖物,被文殊菩萨驯服后皈依佛门……」
“快走!”青狮突然暴怒,左眼《周易》卦象疯狂重组为“离为火”卦,“他们在改写我的记忆!”
机甲玄奘一把拽住悟空冲进门内。最后一瞥中,悟空看见青狮的甲骨文鬃毛正被金色佛光焚烧,而那些墨字在灰烬里挣扎着重组为一句血书:
“先秦诸子,宁有种乎?!”
穿过门扉的瞬间,悟空的火眼金睛被强光刺痛。
待视野恢复,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由活字印刷铜板铺就的甬道上。两侧墙壁是无数竖排木刻版,版上《华严经》《南华经》《论语》的活字正在自动排列组合。
机甲玄奘的机械手突然发出警报:
“检测到高维叙事干预”
顺着指引,悟空看见甬道尽头贴着一张泛黄宣纸,上面用狂草写着:
〖馆规三条〗
1. 禁止携带电子设备(包括火眼金睛的扫描功能)
2. 禁止询问“何为真经”(除非你想变成馆藏的一部分)
3. 如遇空白书页,立即闭眼诵《兰亭集序》——王羲之的字能镇压虚无
纸角还有青狮用爪子添的备注:
*“第三条是骗人的,真正管用的是骂脏话”*
悟空正要嘲笑,整条甬道突然剧烈摇晃!
那些活字纷纷崩落,在落地前化作带血的牙齿。更可怕的是——甬道尽头出现了一块正在扩大的空白,所过之处连“馆规”都被吞噬成无字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