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赏赐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苏晓晓(钮祜禄答应)坐立难安。金丝燕窝、血燕、阿胶、赤金簪子、碧玺手串、云锦杭绸……这些华贵之物堆在西配殿门口,散发着珠光宝气,却更像是一道道催命符,无声地宣告着皇帝对她这个“天真烂漫”答应的“特殊关注”。
安贵人那瞬间僵硬的脸色和眼底闪过的嫉恨,如同毒蛇的信子,让苏晓晓后背发凉。墙角死老鼠的惨状犹在眼前,这女人披着羊皮下的獠牙,已经初露狰狞。皇帝的赏赐,非但没带来安全感,反而将她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华妃的嫉恨会升级,安贵人的毒手会更隐蔽!
“小主,这些东西……” 春喜看着满地的赏赐,又喜又忧。
“登记造册!收进库房最显眼的地方!尤其是那些吃的补品,原封不动放好!” 苏晓晓果断下令,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记住!这些东西,是皇上的恩典,更是咱们的护身符!只要它们完好无损地摆在那里,某些人……投鼠忌器!”
小禄子立刻明白了苏晓晓的意思:“小主英明!这些东西摆着,就是告诉所有人,万岁爷心里记着您呢!谁要是敢在吃食上动手脚,那就是明着打皇上的脸!” 他麻利地和春喜开始清点登记,将赏赐小心翼翼地抬进西配殿那个简陋的“库房”(一个旧柜子)。
苏晓晓看着那几盒标注着“金丝燕窝”、“贡品血燕”、“上等阿胶”的精致匣子,心中冷笑:【安贵人,你不是喜欢下毒吗?有本事往皇上的御赐补品里下!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处理完赏赐,苏晓晓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上——她的“工伤认定”计划。膝盖的疼痛,脚踝的隐痛,尾椎的不适,以及安贵人那包藏在“点心”里的致命威胁,都让她迫切需要专业的医疗支持和……可能的盟友。
“小禄子,太医院那边,打听清楚了吗?” 苏晓晓揉着隐隐作痛的膝盖问道。
小禄子凑近,压低声音,小眼睛里闪烁着精光:“回小主,打听清楚了!太医院新来了一位张太医,是院判张太医的远房侄子,刚从南边调进京不久。听说……医术尚可,但性子耿直,不太懂钻营,在太医院有点受排挤,手头……似乎也不太宽裕。” 他着重强调了“不太宽裕”四个字。
【缺钱?耿直?好!就是你了!】 苏晓晓心中一定。这种有真才实学但不得志、经济状况不佳的技术型人才,往往是最好“攻略”的!她用眼神示意小禄子。
小禄子心领神会,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荷包(里面装着苏晓晓进宫时带的、为数不多的体己银子,还有一点华妃“赏赐”的擦地“辛苦费”),掂了掂:“小主放心,奴才这就去‘请’这位张太医!保管他‘尽心尽力’!”
一个时辰后,小禄子果然领着一位约莫三十出头、穿着半新不旧太医官服、面容清瘦、神情略显拘谨的年轻太医走了进来。正是张太医。
“微臣张明远,参见钮祜禄小主。” 张太医规规矩矩地行礼,眼神低垂,显得有些局促。
“张太医快请起。” 苏晓晓努力挤出一个“虚弱”又“和善”的笑容,“劳烦张太医走一趟,实在是……唉,这身子骨不争气。”
张太医起身,目光落在苏晓晓明显裹着布条、姿势不自然的膝盖上:“小主请坐,容微臣先诊脉。”
苏晓晓依言坐下,伸出胳膊。张太医搭上脉搏,神情专注。片刻后,他眉头微蹙:“小主脉象虚浮,气血有亏,应是连日操劳(擦地?)加上旧伤未愈所致。但……似乎还有些许……阻滞不畅之象?” 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苏晓晓。
苏晓晓心中一动!【有门!这太医有点本事!】 她立刻摆出一副“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表情,看向小禄子。
小禄子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将那个沉甸甸的荷包,不着痕迹地塞进了张太医宽大的袖袋里,脸上堆满笑容:“张太医,我家小主自打入宫,身子就一直不大爽利。殿选时受了伤,前几日又不慎摔了一跤,如今还要……唉,您多费心!务必给小主好好瞧瞧!尤其是这腿和腰背,疼得厉害!”
张太医感觉袖袋一沉,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愕然和……窘迫。他下意识地想推拒,但小禄子按住了他的手,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恳求”。张太医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只是那诊脉的手指,似乎更认真了几分。
“小主,可否让微臣看看伤处?” 张太医的声音比刚才温和了些许。
苏晓晓示意春喜帮忙,小心地卷起裤腿,露出膝盖——青紫肿胀虽然消退了些,但破皮处结着暗红的痂,周围皮肤依旧紧绷发亮。她又隐晦地指了指尾椎和脚踝的位置。
张太医仔细查看了膝盖的伤,又隔着衣服按压了一下尾椎和脚踝,询问了疼痛程度和感觉。他眉头越皱越紧:“小主这膝盖,是反复跪叩摩擦,伤及皮肉筋骨,又未得及时妥善处理,恐有留瘀伤筋之虞!脚踝似有轻微扭挫,尾椎撞击亦需静养!如今这般……还要每日跪地劳作(他隐晦地看了苏晓晓一眼,显然知道静思径的事),简直是雪上加霜!长此以往,恐成沉疴,行动不便!”
张太医的语气带着医者的不忿和耿直,显然对苏晓晓的遭遇有些同情(或者说是银子的力量?)。
“那……那可如何是好?” 苏晓晓“惊慌”地问,内心却狂喜:【对对对!要的就是这个诊断!工伤!严重的工伤!】
“当务之急,是停止伤患处的劳损!静养为上!” 张太医斩钉截铁,“微臣这就为小主开方,内服活血化瘀、强筋健骨之药,外敷续筋接骨、消肿止痛之膏!再辅以针灸通络!务必不能再让伤势恶化!”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纸笔,刷刷刷写了起来,字迹端正有力。
开好药方,张太医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青色瓷瓶:“这是微臣家传的‘续骨膏’,对外伤淤肿、筋骨损伤有奇效。小主先用着,待微臣回去配好其他药,再着人送来。” 他将瓷瓶递给春喜。
苏晓晓看着那药方和瓷瓶,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专业治疗有了!工伤认定初步完成!她示意小禄子再次“感谢”。
小禄子心领神会,又凑近张太医,压低声音:“张太医,我家小主还有一事不明……前几日,安贵人曾送来一碟亲手做的桂花糕,小主感念其心意,未曾舍得食用。但……事后发现,墙角有几只老鼠吃了糕点碎屑,竟……竟口鼻流血,暴毙了!不知……这是何故?” 他巧妙地没有直接指控安贵人,只是抛出事实。
张太医闻言,脸色骤变!他猛地抬头看向小禄子,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口鼻流血暴毙?老鼠?” 他作为太医,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他立刻追问:“那糕点可还有剩余?能否让微臣……查验一番?”
小禄子早有准备,立刻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油纸包,里面正是他从墙角死老鼠嘴边刮下来的一点糕点碎屑,以及一小块完整的、未被老鼠碰过的桂花糕(他偷偷藏下的“证据”)。
张太医接过油纸包,神情极其严肃。他先是仔细嗅闻,眉头紧锁。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用银针探入糕点碎屑中……片刻后,抽出银针——针尖赫然变成了乌黑色!
“砒霜!” 张太医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他看着那块完整的桂花糕,眼神充满了凝重和……一丝愤怒?“这……这糕点里,掺了砒霜!而且是提纯极高的砒霜!剂量足以致命!这……这绝非误放,而是……蓄意谋害!”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太医亲口证实,苏晓晓还是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安贵人!果然是她!下手如此狠毒!
张太医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拿着油纸包的手微微发抖。宫闱阴私,太医最是忌讳卷入其中!他看了一眼苏晓晓,又看了看小禄子,眼神复杂,充满了挣扎。袖袋里那沉甸甸的荷包,此刻仿佛有千斤重!
“小主……此事……非同小可……” 张太医的声音艰涩,“微臣……微臣……”
苏晓晓明白他的顾虑。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恐惧和愤怒,脸上露出“恳求”之色:“张太医,此事……事关重大,我也不敢妄言。只是……只是这证据确凿……不知太医可否……将这验毒结果,以及小主我的伤势情况,一并……如实记录在案?不求太医为我出头,只求……只求万一将来……有个凭据,证明小主我今日所言非虚,这伤……这毒……确有其事!”
苏晓晓要的,不是让张太医去告发(他也没这个胆子),而是让他留下一个官方的、无法抹去的医疗记录!这是她未来可能翻盘的唯一铁证!
张太医看着苏晓晓苍白的脸和膝盖的伤,又掂量着袖袋里的银子,再想到那糕点里致命的砒霜……医者的良知(和现实的考量)让他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小主放心,微臣……定当……如实记录今日诊视所见及验毒结果!此乃医者本分!” 他拿出随身的脉案册子,当着苏晓晓的面,提笔蘸墨,将苏晓晓的伤势(膝盖、脚踝、尾椎的详细情况)、脉象(气血亏虚、阻滞不畅),以及验看糕点碎屑发现砒霜一事,清晰、客观地记录了下来,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看着那白纸黑字的记录,苏晓晓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有了这份东西,就等于在太医院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安贵人,你想悄无声息毒死我?没那么容易!
她郑重地向张太医道谢:“多谢张太医!今日之恩,钮祜禄氏铭记于心!” 眼神里充满了真诚(和对银子的肯定)。
张太医收好脉案册子,心情复杂地告辞了。临走前,他又叮嘱了一遍用药和静养的事项。
送走太医,苏晓晓感觉像打了一场艰难的胜仗。虽然危机四伏,但总算迈出了反击的第一步!她看着小禄子小心翼翼收好的那份油纸包(砒霜证据),又想起脉案上的记录,心中稍定。
“小禄子,张太医开的药,你亲自去太医院盯着抓!煎药也在咱们小厨房,你和春喜轮流盯着,一步不能离!” 苏晓晓再次强调安全。
“嗻!奴才明白!” 小禄子神情肃穆。
“还有,” 苏晓晓看着窗外,“安贵人那边……肯定已经知道张太医来过了。她做贼心虚,必然有所动作。咱们以静制动,看她如何出招!”
接下来的两天,苏晓晓在“工伤”的掩护下,老老实实待在延禧宫西配殿“静养”。按时服用张太医开的药,外敷那瓶效果不错的“续骨膏”,膝盖和脚踝的疼痛确实缓解了不少。她严格按照小禄子的策略,对安贵人依旧维持着表面的恭敬和客套,但绝不多说一句话,更不碰她送来的任何东西。
安贵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再送点心,但“关心”依旧,每日在院子里“偶遇”苏晓晓时,眼神里探究的意味更浓了。
静思径的“擦地”酷刑,苏晓晓依旧每日“报到”,在周宁海杀人的目光下继续她的“磨洋工”。华妃那边似乎暂时没有新的动作,但苏晓晓知道,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可怕。
这天下午,苏晓晓刚喝完药,靠在炕上闭目养神,盘算着下一步计划。小禄子突然脸色煞白、脚步踉跄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小主!不好了!张太医……张太医他……暴毙了!”
“什么?!” 苏晓晓猛地坐起身,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千真万确!” 小禄子声音发抖,“奴才刚才去太医院给小主抓药,听到里面乱成一团!一打听才知道……张太医……昨晚在值房……突发急症……口吐白沫……抽搐不止……还没等太医赶到……就……就断气了!说是……说是……心悸猝死!”
心悸猝死?!
苏晓晓浑身冰凉!张太医!那个刚刚为她诊伤、验毒、留下关键脉案记录的年轻太医!昨天还活生生的人!今天就“心悸猝死”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是安贵人!一定是她!她知道了张太医来过延禧宫,知道了他验出了砒霜,甚至可能知道了他留下了记录!所以……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席卷了苏晓晓!安贵人这条毒蛇,下手比她想象的更快!更狠!更绝!连太医都敢灭口!那她这个小小的答应……岂不是……
“脉案!” 苏晓晓猛地抓住小禄子的胳膊,声音嘶哑,“张太医的脉案册子!他记录的那份脉案呢?!”
小禄子脸色灰败,绝望地摇头:“奴才……奴才打听了……张太医值房里的东西……在他‘暴毙’后……就被……被徐公公亲自带人收走了!说是……查验死因……”
徐公公?!敬事房总管?!他亲自收走了张太医的遗物?包括那份记录了砒霜和伤势的脉案?!
苏晓晓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深渊!徐公公……他到底是哪边的?是例行公事?还是……帮安贵人(或者她背后的人)毁灭证据?!
张太医死了,唯一的铁证脉案落入了徐公公手中……她苏晓晓,现在就像案板上的鱼肉,彻底失去了最后的护身符!安贵人的毒牙,已经悬在了她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