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念头在苏晴脑海中横冲直撞,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出口。
就在这时。
浴室的木门,被从内推开。
一股混杂着廉价肥皂和水汽的热气,扑面而来。
门开了。
苏晴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
她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进入了戒备状态。
柳清月也屏住了呼吸,双手攥紧了衣角。
林风走了出来。
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和一条宽松的运动短裤。
湿漉漉的黑发还在往下滴着水,顺着他清秀的脸颊轮廓滑落,没入衣领。
他的皮肤因为热水的冲刷,泛着一层健康的淡粉色。
他看上去......干净清爽。
像任何一个刚洗完澡的高中男生。
人畜无害。
可苏晴的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满身的伤疤和密密麻麻的针孔。
这两个截然相反的形象,在苏晴的视野里疯狂重叠。
让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林风似乎察觉到了两人异样的目光。
他停下脚步,抬起手有些疑惑地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水珠被抹开。
他看向苏晴和柳清月,眼神里带着困惑。
“我脸上有东西吗?”
“噗嗤!”
柳清月最先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没有。”
她摆了摆手,一双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上下打量着林风。
视线在他t恤的身体轮廓上,多停留了零点五秒。
然后,她开口打趣道。
“就是觉得......”
“你还挺帅的。”
柳清月几乎已经能预想到他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种种窘态。
她的嘴角,已经提前噙上了一丝笑意。
然而林风的反应,再一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听完柳清月的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只是静静地看了柳清月一秒。
然后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
“哦。”
柳清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哦?
这就完了?
一个字,就像是一堵墙,瞬间将她所有的试探,都隔绝在外。
这感觉,就像你用尽全力打出一拳,结果却砸在了一团棉花上。
连一点回响都没有。
林风完全没有在意柳清月脸上的表情变化。
随即,他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上。
他指了指墙角的热水瓶。
“热水烧好了。”
然后,他又指了指自己刚刚走出来的还散发着热气的浴室。
“你们可以在我房间里洗。”
他的语气,认真且坦然。
完全没有意识到。
让两个年轻女性在自己的房间里洗澡,是一件多么容易引人遐想的事情。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我会把门关上。”
说完,他便不再看两人。
径直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咔哒。”
门,被从里面关上了。
客厅里,只剩下柳清月和苏晴,面面相觑。
柳清月脸上的表情变成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
她抬起手,扶住自己的额头。
“不是......”
她对着苏晴,几乎是咬着牙说。
“这家伙......是木头吗?”
这简直不是不懂风情了,根本就是一块绝缘体!
油盐不进,刀枪不入。
柳清月感觉自己当了这么多年警察,审讯过那么多难缠的犯人,都没有此刻这么挫败。
她一脸无奈地转过头,望向沉默不语的苏晴。
“苏队,谁先洗?”
苏晴的目光,还落在林风紧闭的门上。
听到柳清月的问话,她才缓缓收回视线。
她的大脑,依旧在高速运转。
林风刚刚的表现,非但没有打消她的疑虑,反而让她的猜测,变得更加坚实。
一个人的情感,可以被压抑。
但一个人的本能反应,很难被伪装。
面对异性的夸赞和接近,一个正常少年该有的生理性反应,他完全没有。
他就好像......一个被抽离了所有情感模块的机器人。
这太不正常了。
这恰好也印证了她的想法。
一个在地狱里走过一遭,靠着非人的意志力战胜了毒品和痛苦的人。
他的情感阈值,已经被提到了一个高不可攀的程度。
恐怕对她来说寻常的喜怒哀乐,已经无法再在他的心里激起一丝涟漪。
苏晴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看向柳清月,声音有些沙哑。
“你先吧。”
“我出去走走。”
柳清月微微一怔,但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苏晴那写满了心事的脸,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浴室门。
苏队,大概是想给自己留出空间,避免尴尬。
“好。”
柳清月没有多问,干脆地点了点头。
她拿起自己的换洗衣物,走进了还残留着林风气息的浴室。
很快。
“哗啦啦......”
细密的水声,在寂静的农家小院里响起。
苏晴没有动。
她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
夜......更深了。
窗外,夏虫不知疲倦地鸣叫着,声音在空旷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孤单。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单调的虫鸣和屋内哗啦啦的流水声。
一声又一声。
哗啦啦的水声戛然而止,整个世界重归寂静。
几分钟后,浴室的木门,再一次被拉开。
柳清月走了出来。
她已经换上了一套干爽的便携睡衣,长发用毛巾包裹着。
热气蒸腾下,她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
她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苏晴。
苏晴的目光,此刻像是一潭不见底的湖水。
柳清月没有说话。
她只是走到一旁,拿起吹风机,开始吹干自己的头发。
吹风机的噪音,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苏晴的视线,缓缓移到了柳清月的身上。
她看着柳清月在暖风下逐渐蓬松的黑发。
然后,她拿起自己的换洗衣物,一言不发,走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