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河水的余温尚未散尽,叶凌霄与沈清璃跌坐在护城河岸边,呼吸粗重。远处灯火摇曳,是城池的轮廓,也是他们此刻唯一的归处。
“先找个地方歇息。”叶凌霄低声道,声音里透着疲惫,却仍强撑着站起身来,扶住沈清璃。
她脸色苍白,嘴唇泛青,显然是方才那场逃亡耗尽了体力。两人踉跄着朝城门方向走去,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泥泞之中。
城门紧闭,守卫森严,但他们身上并无通行文书,只能绕行至偏僻的城墙缺口潜入城中。夜市早已收摊,街巷寂静,唯有几盏残灯在风中摇晃。
他们在一间不起眼的小客栈落脚,叶凌霄将沈清璃安顿在床上,自己则靠着窗边坐下,手中握着残剑,目光落在剑身上的金纹上,思绪翻涌。
那一道从水中窜出的黑影,绝非普通妖物,而更像是某种被封印的存在。它似乎认得残剑,甚至对残剑怀有畏惧。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一道淡红色胎记若隐若现——那是自出生便有的印记,形状宛如龙鳞。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即房门被轻轻推开,沈清璃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眼神复杂。
“你昏迷了三天。”她轻声说,“这药是我用随身药材熬的。”
叶凌霄接过药碗,却没有急着喝,而是盯着她的脸:“你一直守着我?”
“嗯。”她点头,“我知道你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弄清楚玉牌的事。”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玉牌上有我的生辰……还有龙族的气息。”
沈清璃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半卷帛书。
“这是我娘临终前交给我的。”她低声说,“我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我总觉得,它和你的身世有关。”
叶凌霄的目光落在帛书之上,上面的文字古老晦涩,但依稀能辨认出几个关键词:龙渊历二十三年、帝后产双子、天降血雨。
他的心跳猛然加快。
“双子?”他喃喃重复。
沈清璃点点头,将帛书靠近他胸口的位置:“你看。”
那块胎记,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与帛书边缘的一个图案惊人地吻合——正是龙鳞的纹路。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你是皇室血脉。”沈清璃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惊雷炸响在他耳畔。
叶凌霄怔住了,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师傅从小将他带大,从未提及身世;山中修行十八年,也从未有人提及他的来历;他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乱世遗孤,却被命运推到了如今的位置。
可现在,这一切都被这枚玉牌、这半卷帛书颠覆了。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帛书上的文字,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如果我是皇室血脉……”他低声道,“那另一个‘子’呢?”
沈清璃摇头:“帛书只有这一半,另一半不知所踪。”
叶凌霄沉思片刻,忽然抬头:“你刚才说,我昏迷了三天?”
“是。”她点头。
“那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追问。
沈清璃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有一天夜里,你体内的残剑突然震动,与玉牌产生共鸣,光芒交织在一起,持续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叶凌霄眉头微皱:“共鸣?”
“而且,”她继续道,“那时你额头上的胎记也亮了起来,像是……回应着什么。”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掌心胎记依旧如旧,但此刻,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这把剑……或许不仅仅是武器。”他喃喃道。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风吹过屋檐下的铜铃。
沈清璃猛地转头看向窗外,夜色中,一道悠远而苍凉的音律悄然飘入房间——
骨笛声。
低沉、沙哑,带着一丝诡异的节奏,竟隐隐与之前皇陵星图的排列相合。
叶凌霄瞳孔一缩。
“北疆的骨笛。”他低声说,“这是谁在吹?”
沈清璃走到窗边,探头望去,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映出斑驳的树影。
“听不清方向。”她回身道,“但旋律……和皇陵里的星图轨迹一致。”
叶凌霄站起身,残剑在手,眼中浮现出一抹冷意。
“看来,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们。”
沈清璃点头:“而且,知道的比我们还多。”
他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按住额头,似有一阵眩晕袭来。眼前景象模糊了一瞬,耳边响起一个陌生却熟悉的声音——
“龙魂蛊……需以龙血炼解。”
他猛然睁眼,发现自己仍站在原地,额头上已满是冷汗。
沈清璃察觉到他的异样:“怎么了?”
“我听见……一个声音。”他低声道,“在说关于龙魂蛊的事。”
沈清璃神色一凝:“难道是师尊的残念?”
“也许。”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另一本帛书的下落。”
沈清璃点头:“如果你真是皇室血脉,那这世上一定还有人知道真相。”
叶凌霄望向窗外,骨笛声已然停歇,夜色沉静如水。
但他知道,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一下,两下,三下。
节奏奇怪,不是寻常叩门的方式。
沈清璃迅速熄灭烛火,躲到门后,叶凌霄则站在桌旁,手指微微收紧,握住残剑。
门,缓缓打开了。
外面站着一个身影,披着斗篷,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中。
那人缓缓抬起一只手,掌心之上,赫然是一枚与叶凌霄手中几乎相同的玉牌。
“你终于来了。”那人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