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妄在无尽的混沌中，嘈杂声音如尖锐的针般刺入他的意识。他恍惚间忆起昏迷前白衣女子那句话，意识才渐渐回笼。终于，他撑起身子，喉咙干涩得像被火烧过。
刑堂的屋顶塌了半边，碎瓦残梁散落一地，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灼热的红光气息。谢无妄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身影孤峭如刀。
苏妄环顾四周，视线扫过这片狼藉的刑堂，却没看到那熟悉的白衣身影，心中一惊，喃喃道：“白衣女子不见了。”
“她去哪儿了？”
谢无妄没有回头，“她承接了初代剑主的意志，她的意识还在，但初代剑主的意志已经开始侵蚀她。”
苏妄皱着眉追问这具体是指什么情况以及有无办法让她摆脱侵蚀，谢无妄沉默片刻后表示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谢无妄忽然抬手解开了他身上的锁魂钉。
“我不是让你去救她。”谢无妄低声说，“我是让你去阻止她。”
苏妄愣住。
“她醒来之后，会去做一件事。”谢无妄的目光落在远处漆黑的夜色中，“她要去禁地，启动转生阵。”
“转生阵？”
“三百婴儿骸骨组成的献祭法阵。”谢无妄声音冰冷，“那是初代剑主留下的最后手段——用三百纯阳之婴的魂魄，强行打开时空裂缝，将魔神卵送入另一个维度。”
“另一个维度？”
“是时空折叠。”谢无妄点头，“一旦阵法完成，魔神卵将会进入一个扭曲的时空褶皱中，永远无法被封印。”
“所以……我必须阻止她。”
“是。”谢无妄看着他，“你愿意吗？”
苏妄没有犹豫：“当然。”
他转身就要走，却被谢无妄叫住。
“记住。”谢无妄低声说，“如果她已经完全觉醒，你必须亲手杀了她。”
苏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他只是握紧拳头，指节泛白。
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夜色。
禁地在太虚山深处，常年云雾缭绕，守卫森严。寻常弟子连靠近都难，更别说闯入了。
但今夜不同。
整个剑宗都被刚才那场异象惊动，巡逻弟子纷纷赶往刑堂方向，禁地反而空了许多。
苏妄一路疾行，避开了几队巡逻弟子，很快便来到了禁地入口。
石门紧闭，上面刻着古老的符文，散发着森然杀意。
他没有犹豫，拔出长剑，直接劈向门上符文。
轰！
一道金光炸裂，石门应声而开。
他踏入其中，空气骤然阴冷。
前方是一条幽深的石阶，直通地下深处。
他一步步往下走，耳边传来细微的哭声。
不是活人，而是……婴儿的哭泣。
微弱、凄厉、断断续续，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耳边。
他握紧剑柄，心跳加快。
越往下走，哭声就越清晰。
终于，他踏出最后一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四周岩壁上镶嵌着无数晶石，发出幽蓝色的光芒，照亮了中央那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三百具婴儿尸体，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地面之上，每具都穿着红色肚兜，胸口插着一根银针，排列成一个诡异的阵型。
而在阵法中央，站着一个人影。
白衣女子。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空洞，手中握着那枚阴阳鱼玉佩。
“清秋！”苏妄大喊一声，快步上前。
白衣女子缓缓抬头，神情诡谲。
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深邃，像是被某种力量驱使着，缓缓开口：“你以为能逃避曾经的罪孽吗？你曾献祭婴儿的冤魂仍在黑暗中注视着你。”
“我没有……”苏妄喉结滚动。
“可你现在有选择。”白衣女子缓缓抬起手，指向阵法核心，“我要送魔神卵入时空褶皱，让一切重来。”
“那样做会毁掉一切！”苏妄急道，“你会死，我也可能会死，甚至整个世界都会崩溃！”
“可至少……它不会再害人。”白衣女子语气平静，“你说对吗？”
苏妄一时语塞，他明白她说的不假，但心里清楚，这绝非白衣女子本意。
他深知这是初代剑主的意志作祟，不能再等了。
他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你在河边采花，我说你穿得太素了，像个老古董。”
白衣女子眼中的挣扎愈发明显，双手不自觉地颤抖，似乎在拼命抵抗那股力量。
就在这时，她手中的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下一秒，她的身体剧烈颤抖，双眼瞬间变得猩红。
“你还是不明白。”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而诡异，“你以为你在拯救清秋？其实……你才是那个最该被抹去的存在。”
话音未落，她猛然挥动手中的玉佩，一道赤色光芒直射而出！
苏妄迅速闪身躲避，但那道光芒擦过他的肩膀，顿时皮开肉绽。
他咬牙稳住身形，正要反击，却发现脚下阵法开始发光。
三百婴儿尸体同时睁开了眼睛！
它们的眼眶中没有瞳孔，只有一团漆黑的雾气，在不断翻腾。
“糟了！”苏妄心中一惊，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转生阵正在启动。
他来不及多想，直接冲向阵法中央，伸手按住了玉佩的核心位置。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整个人拉扯进去。
空间扭曲，时间错乱。
他看见了无数画面飞速掠过——
他看到自己站在一座现代城市的高楼之上，身边站着一个身穿现代装束的少女。
她扎着双马尾，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
是苏小棠。
但她看起来比记忆中更大了一些，穿着牛仔裤和运动鞋，手里拿着一部手机，正低头刷着短视频。
“爹爹，你能不能别这么老土？”她抬起头，看着他，“我都说了这是2024年，不是你那个破仙侠世界。”
苏妄怔住了。
这不是幻觉。
他真的看到了未来的苏小棠。
就在此时，林雪瑶的残魂悄然浮现，立于他们之间。
“她是初代灵女的后裔，曾以命魂为引，助你封印魔神卵。”林雪瑶的声音冷静而坚定，“如今时间线紊乱，我只能维持三秒钟。”
下一秒，她挥手打出一道符咒，击中阵法核心。
整个空间剧烈震动，光芒骤然暗淡。
苏妄的身体猛地一震，意识再次陷入混沌。
而在他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爹爹？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勉强睁开眼，模糊地看到一张年轻的脸。
是苏小棠。
但她不是未来的样子，而是十岁的模样。
她蹲在他身边，满脸担忧。
“你没事吧？”
苏妄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意识逐渐远去。
最后，他听见她问了一句：
“爹爹，你是不是……记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