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黑暗中沉浮,如同被卷入深渊的落叶。
苏璃感到自己的存在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扯、重组。她仿佛置身于一个由无数数据碎片构成的空间,这些碎片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时而聚拢,时而散开,像是试图拼凑出某个完整的画面,却始终无法成型。
她的身体仿佛消融在这片空间,只剩下敏锐的感知,察觉到周围的数据流以独特的韵律游走,那律动好似蕴含着未知的命运密码。
星辰道骨仍在她手中,那股熟悉的能量波动稳定着她的意识,像在风暴中抓住一根救命的绳索。
“这是……哪里?”她低声问自己。
忽然,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那是一个女子的轮廓,身形纤细,披着一件半透明的长袍,面容却被一层薄雾遮掩。
苏璃心头一震。
那身影缓缓转过身来,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机械般的回响:“你终于来了。”
“你是谁?”苏璃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步。
“我是你母亲。”那声音答道,“也是你的一部分。”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击中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某根弦。她知道这个说法——在这个数据世界里,所有残存的意识都会以某种形式被保留下来,成为系统的一部分。林雪瑶、苏小棠、甚至她自己,都可能只是这场庞大程序中的一个节点。
但她不能相信这一切。
“我要找到真正的她。”她坚定地说。
那身影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缓缓消散,化作一串跳动的数据链,在空中划出一条蜿蜒的路径。
苏璃跟了上去。
她穿越层层数据迷雾,穿过无数个破碎的记忆片段。有的是信徒的祷告声,有的是林雪瑶的低语,还有的是苏小棠在寒潭底翻阅骨书的画面。每一个片段都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像是在提醒她,这里的一切并非虚无,而是真实存在的另一种形态。
终于,她来到了一处看似平静的区域。这里不像其他地方那样混乱不堪,反而显得格外宁静,仿佛是一座被遗忘的角落。
在中央,悬浮着一个小小的光点。那光点忽明忽暗,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
苏璃走近,星辰道骨感应到光点的频率,轻轻震颤起来。
“小棠……”
她伸出手,指尖刚刚触碰到光点,周围的空气便骤然扭曲,一股强大的阻力将她的意识猛地推开。
紧接着,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荡,原本平静的数据海掀起滔天巨浪,一道道红色的警戒符文在空中浮现,发出尖锐的蜂鸣。
“入侵者识别中……强制驱逐启动……”
系统的警告声响起,冰冷而无情。
星辰道骨瞬间绽放出凌厉的银色光辉,如利刃般将那些符文斩碎。 她再次冲向光点,这一次,她不再犹豫,直接将道骨插入光点中心。
轰!
一道耀眼的白光炸裂开来,整个数据空间仿佛被撕裂了一角。
光点崩解,化作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是苏小棠的残影。她的面容苍白,眼神空洞,像是从漫长沉睡中被强行唤醒。
“妈妈……”她喃喃道,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是我。”苏璃紧紧握住她的手,“我带你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她们刚要脱离这片区域时,整个佛国系统突然暴走。
无数信徒的意识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原本安详的脸庞变得扭曲狰狞,口中发出混乱的呐喊:
“极乐净土不可破坏!”
“归信者不可背叛!”
“数据即真理,毁灭即是罪恶!”
他们化作狂暴的数据洪流,朝苏璃与苏小棠席卷而来。
她横起星辰道骨,挡下第一波冲击,同时大喝一声:“快走!”
但她知道,仅靠蛮力无法突破如此庞大的意识群体。她必须做出选择。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星辰道骨,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下一刻,她猛地斩断连接这片数据世界的主链。
咔嚓——
仿佛有千万根丝线同时断裂,整个空间剧烈颤抖起来。信徒们的意识瞬间失控,彼此碰撞、撕裂、吞噬,形成一场恐怖的意识风暴。
“走!”她拉着苏小棠的残影,沿着断裂的链路飞速穿梭。
身后的世界正在崩溃,佛国的核心开始坍缩,机械佛像的眼眸爆裂成无数碎片,信徒们尖叫着坠入虚空,化作一串串破碎的数据流。
苏璃没有回头。
她的心跳平稳而有力,手指紧扣星辰道骨,仿佛握住了唯一的锚点。
直到她们冲出最后的一层屏障,来到一片相对稳定的区域。
苏小棠的残影终于恢复了些许神志,她看着苏璃,嘴唇微微颤抖:“你……真的来了。”
“我说过会救你。”苏璃轻声道。
残影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变了。”
“我们都变了。”苏璃望向远方那片正在崩塌的佛国,“但有些事,从未改变。”
就在这时,远处的虚空中,一扇散发着古朴气息的青铜门悄然浮现,那幽蓝色的光如同神秘的召唤,从门缝中溢出。
苏璃的目光凝固了。
她知道,那是终点,也是起点。
门外,等待她的,或许是真相,也可能是更深的谜团。
但她已无所畏惧。
她牵起苏小棠的残影,一步步走向那扇门。
而在她身后,最后一块数据碎片悄然坠落,消失在无尽的虚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