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暖阁之内,那股由陆微澜带来的美食风暴依旧在持续发酵。空气中弥漫着伯爵红茶独特的佛手柑香气和黄油曲奇浓郁的奶香,与传统的龙涎香和各种花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妙而诱人的氛围。
安阳郡主依旧僵坐在自己的席位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变幻不定,精彩纷呈。她手中的那块小熊饼干,只吃了一小半,剩下的部分被她紧紧地捏在指尖,仿佛那不是一块美味的点心,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吃下去?那岂不是承认了陆微澜的东西确实好吃,自己之前的刁难和讽刺都成了笑话?
不吃?可那残留在口中的绝妙滋味,以及周围那些毫不掩饰的赞美和惊叹,又像是一只只无形的手,在狠狠地抽打着她的脸颊,让她如坐针毡,无地自容。
她原以为,陆微澜那些所谓的清淡小食,不过是些粗鄙不堪的乡野之物,拿出来只会贻笑大方,让她自取其辱。谁曾想,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竟是如此的令人难以抗拒!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她所有的骄傲和优越感,在这一刻都碎裂得一塌糊涂。
而那些有幸品尝到陆微澜茶点的贵妇贵女们,此刻早已顾不上什么矜持和仪态了。她们一个个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围着陆微澜,七嘴八舌地询问着那些饼干和茶水的做法:
“陆二妹妹,陆二小姐!您这饼干……哦不,这神仙点心,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呀?可否将方子赐教一二?我们回去也好让家里的厨子试试,若是能做出您这一半的风味,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一位平日里就以美食家自居的侯爵夫人,此刻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满脸热切地央求道。
“是啊是啊!还有这茶也太好喝了!闻所未闻的香气,尝所未尝的滋味!陆二小姐,您这茶里到底加了什么西域香草啊?可否告知一二?我们也好去寻摸一些回来,平日里自己泡着喝,岂不是美哉?”另一位酷爱品茗的尚书夫人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就连一些平日里眼高于顶、轻易不与人亲近的宗室贵女,此刻也纷纷放下身段,用一种近乎讨好的语气,向陆微澜请教着。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追捧,陆微澜依旧是那副宠辱不惊、云淡风轻的模样。她耐心地听着众人的询问,脸上始终带着温和而礼貌的微笑,待到众人的声音稍稍平息了一些,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
“各位夫人、各位姐姐真是太抬举微澜了。这些不过是些不成器的小玩意儿,做法也并无什么出奇之处。大约是……今日这琉璃暖阁之内气氛融洽,长公主殿下福泽深厚,再加上这窗外瑞雪兆丰年,大家心情愉悦,所以吃什么、喝什么,都觉得格外香甜一些吧。”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轻易松口,而是用一种近乎玄学的心情论和环境论,将众人对美食的赞叹,归结于各种客观因素,唯独不提自己的独家秘方。
“至于方子嘛……”陆微澜故作沉吟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之色,“这些茶点和茶水,多是家母在世时,从一本残破的古籍上偶然习得的。那古籍年代久远,字迹模糊,许多地方都已残缺不全,家母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揣摩出一二。后来家母仙逝,那本古籍也不知所踪。微澜也只是凭着儿时的一些模糊记忆,胡乱尝试着做了一些,能有今日这般味道,实属侥幸。其中许多关键之处,连微澜自己也说不清楚,怕是难以将方子完整地授予各位了。改日若有机会,微澜再仔细回忆整理一番,若是能理出些头绪来,再与各位夫人姐姐细细探讨,不知可好?”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合情合理,既解释了方子的珍贵和难得,又给自己留足了后路,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
众人听了她这番话,虽然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但也都能理解。毕竟,这等神仙方子,岂是能轻易外传的?陆二小姐肯如此坦诚相告,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于是,众人纷纷表示理解,并对陆微澜的孝心和聪慧又是一番赞扬。
安阳郡主在一旁听着,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她怎么也没想到,陆微澜竟能如此轻易地就将众人的追问给化解了,还顺便给自己立了个孝顺聪慧的人设!这小贱人,心机未免也太深沉了!
站在不远处的男宾席位区,当然,他们是通过各自府上的侍女或小厮传递消息,才得知了暖阁内发生的这一切,温如玉和霍启阳在听闻了陆微澜的壮举之后,也是各有感慨。
温如玉抚着下巴,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心中暗道:这位陆二小姐,当真是层出不穷,每次都能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她那些所谓的家传古籍、西域香草,怕只是些托词罢了。观其言行举止,以及那些闻所未闻的奇思妙想,倒更像是来自某个与中土截然不同的异域文明。她身上的秘密,真是越来越引人探究了。
霍启阳则是一脸的垂涎欲滴,他早就派了自己的贴身小厮去打探消息,此刻正抓着小厮的衣领,急吼吼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陆二小姐那些点心,真的有那么好吃吗?比御膳房的点心还好吃?她食盒里还有没有剩下的?快!快去帮我要一点过来!就说我霍启阳说的,我拿我新得的那匹汗血宝马跟她换都行!”
他这番不合时宜的豪言壮语,自然又引来了周围人的一阵哄笑,也成功地冲淡了暖阁之内那因美食而引发的些许紧张气氛。
赏雪宴在一种既热烈又微妙的氛围中继续进行着。虽然之后又上了许多珍馐美味,但在品尝过陆微澜那独一份的茶点之后,许多贵妇贵女都觉得,那些平日里趋之若鹜的宫廷御膳,似乎也变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宴会结束之后,陆微澜的伯爵红茶和黄油曲奇,当然,在这个时代它们还没有这些名字,只是被冠以各种充满想象力的称呼,如仙露奇茗、瑶池玉酥等,毫无意外地成为了整个京城贵女圈子里最新、最热门的谈资。
安阳郡主回到自己的郡主府,气得将自己平日里最喜欢的一套粉彩茶具全都砸了个粉碎,又将府里的点心师傅和茶艺师傅叫来,指着他们的鼻子破口大骂了一通:“废物!全都是一群废物!养你们何用!连一个黄毛丫头都比不上!本郡主平日里吃的那些,跟人家的一比,简直就是猪食!猪食你们懂吗!”
那些有幸尝到陆微澜茶点的贵妇贵女们,回到各自府中之后,也纷纷对自己家里的厨子和茶博士百般挑剔,横竖看不顺眼,总觉得他们做的东西,与陆二小姐那神仙手艺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时间,京城之内,掀起了一股小小的美食模仿热。无数府邸的后厨,都在绞尽脑汁地试图复制出陆微澜那种独特的风味。只可惜,他们既没有现代的烘焙技术,也没有那些关键的现代食材和调味料,如黄油、泡打粉、伯爵红茶的佛手柑香精等,无论如何努力,都只能做出些形似而神不似的拙劣仿品,反而更衬托出陆微澜那独家秘方的珍贵与不可复制。
羡慕、嫉妒、好奇、渴望……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京中无数贵女的心中交织、发酵。陆微澜的生活方式,以及她那些看似随意却又处处透着精致与新奇的小玩意儿,逐渐成为了一种令人向往却又难以企及的传说。
而她本人,则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模样,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与她无关。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悠然自得地享受着属于她的那份小资生活,顺便……让所有人都对她羡慕嫉妒恨到牙痒痒,却又偏偏无可奈何。
(第一卷第四阶段核心事件1.4.2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