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略显突兀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爽朗和……一丝毫不掩饰的羡慕,正是来自于那位性情直爽、不拘小节的霍小将军霍启阳。
他不知何时也凑到了人群附近,将方才陆微澜展示晨露花汁玉容液以及众人惊叹连连的场面尽收眼底。此刻,他正瞪大了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陆微澜手中那只小巧玲珑的白玉瓷瓶,以及她那在阳光下更显得晶莹剔透、白皙无瑕的肌肤,忍不住开口嚷嚷道:
“哎我说陆二小姐!你那什么晨露花汁的,听起来可真是神乎其神的!抹上一点就能让皮肤变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那我们这些整天在外面风吹日晒、舞刀弄枪的大老爷们儿,要是也抹上一点,是不是也能变得细皮嫩肉,跟小白脸似的啊?”
他这话一出口,顿时引来周围一片善意的哄笑声。
那些原本还沉浸在对神仙玉露的向往和遐想之中的贵女们,被霍启阳这番粗犷直白的话一打岔,也不由得忍俊不禁,纷纷用锦帕掩住了嘴,笑得花枝乱颤。
陆微澜也是哭笑不得。这位霍小将军,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她强忍着笑意,对着霍启阳微微福了一礼,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霍小将军说笑了。这晨露花汁玉容液乃女子所用之物,性情阴柔,滋养容颜。男子阳刚之气过盛,若是用了此物,恐怕会阴阳失调,有损龙精虎猛之气概呢!小将军天生英武不凡,气概过人,又何须用这些个胭脂水粉来妆点门面?您那古铜色的肌肤,才是真正男子汉的象征,不知有多少闺阁少女为之倾倒呢!”
她这番话说得既巧妙又风趣,既化解了霍启阳那略显尴尬的请求,又顺便小小地恭维了他一番,让他听了之后,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心里却也美滋滋的,再也说不出什么胡搅蛮缠的话来了。
霍启阳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道:“嘿嘿,陆二小姐说的是!说的是!本将军天生神勇,确实不需要那些娘们唧唧的东西!不过嘛……陆二小姐你这肌肤,可真是比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好!难怪那些个酸文假醋的家伙,都说你是什么雪肤花貌、冰肌玉骨的仙女下凡呢!”
他这番直白粗俗的赞美,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合时宜,但也确实道出了在场不少人的心声。
就在这时,安阳郡主那冰冷而尖锐的声音,再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她显然不甘心就这么让陆微澜再次轻松过关,抓住霍启阳话语中的漏洞,再次发难道:
“哼!雪肤花貌?冰肌玉骨?我看也不过是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假象罢了!陆二小姐,你这肌肤保养得再好,也不过是些皮相功夫。真正能体现一个女子品味和身份的,还是这身上的穿戴打扮!你今日这身衣裳,虽然瞧着也还算……别致,但未免也太过素净了些吧?与你这工部侍郎府嫡小姐的身份,似乎有些不太相称呢!莫不是……陆府如今也拮据到,连件像样的绫罗绸缎都置办不起了?”
她这话可谓是恶毒至极,不仅贬低了陆微澜的衣着品味,更是将矛头直指整个陆府,暗示陆家家道中落,连给嫡女做身体面衣裳的银子都没有了!
王氏在一旁听了,气得脸色铁青,差点当场发作。这安阳郡主,简直是欺人太甚!
陆芷兰则是暗自窃喜,她巴不得安阳郡主将陆微澜踩得越狠越好!
周围的贵女们也是面面相觑,心中暗道:这安阳郡主,今日是跟陆二小姐彻底杠上了啊!只是,陆二小姐今日这身天水碧纱,虽然素雅,但那独特的颜色和飘逸的质感,明眼人一看便知绝非凡品,又岂是拮据二字所能形容的?这位郡主殿下,未免也太……强词夺理,颠倒黑白了吧?
陆微澜听了安阳郡主这番话,心中却是冷笑一声。这位郡主殿下,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既然你非要往枪口上撞,那本姑娘今日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再也翻不了身!
她微微一笑,也不生气,只是用一种略带惋惜的眼神看着安阳郡主,慢条斯理地说道:“郡主此言差矣。正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微澜以为,女儿家的衣着打扮,并非越华贵越好,越繁复越能体现身份。有时候,恰到好处的素雅和别致,反而更能彰显一个人的品味和内涵。”
她顿了顿,轻轻抚了抚自己身上那件天水碧纱长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继续说道:“郡主或许有所不知,微澜身上这件天水碧纱,看似素雅,实则……另有乾坤。”
“哦?另有乾坤?”安阳郡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和讥诮,“本郡主倒要看看,你这所谓的乾坤,究竟能有多了不起!莫不是……用金线绣了些不值钱的野花野草,便自以为是什么稀世奇珍了?”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再次从人群中响了起来,打破了安阳郡主的冷嘲热讽。
“咳咳!安阳郡主此言,恐怕……有失公允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竟是方才那位对陆微澜的插花作品赞不绝口的丹青圣手——吴道玄吴老先生!
吴老先生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此刻正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陆微澜身上那件天水碧纱长裙,脸上露出了既惊叹又困惑的复杂表情。
他缓步走到陆微澜面前,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地拈起她裙摆的一角,仔细地摩挲着那独特的面料,口中啧啧称奇:
“奇哉!怪哉!老朽痴长几岁,也曾见过不少名贵的绫罗绸缎,什么云锦、蜀锦、宋锦、妆花缎、缂丝、苏绣……可谓是琳琅满目,数不胜数。但像陆二小姐身上这种色泽朦胧如烟雨,质地轻盈若云霞,触手温润似美玉,却又带着一丝麻布般天然肌理的奇特料子,老朽还真是生平仅见啊!”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陆微澜,沉声问道:“陆二小姐,老朽斗胆问一句,你这天水碧纱,究竟是何方神物?莫不是……传说中那早已失传了数百年的鲛人泪织就而成?”
“鲛人泪?!”众人听了这话,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传说中,鲛人泣泪成珠,其所织之绡,轻若鸿毛,薄如蝉翼,入水不湿,入火不焚,乃是世间罕见的至宝!只是,那不过是些神话传说罢了,何曾有人真正见过?吴老先生此言,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陆微澜闻言,也是心中一惊。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件用现代棉麻混纺面料制作的改良汉元素长裙,竟会被这位丹青大家误认为是传说中的鲛人泪!看来,这古人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得可以啊!
不过,既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为她抬轿子,还是吴老先生这等级别的权威人士,她自然也不会傻到去戳破。
她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地回答道:“吴老先生慧眼如炬,晚生佩服。只是,此物来历颇为……曲折离奇,恕晚生暂时不便细说。晚生只能告诉您老人家,这天水碧纱,确非凡间之物,乃是……天赐机缘,偶然得之。”
她这番话说得模棱两可,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更是为这天水碧纱增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色彩。
吴老先生听了,更是抚掌大笑道:“哈哈哈哈!好一个天赐机缘,偶然得之!陆二小姐,你这可真是……真人不露相不真人啊!老朽今日,算是彻底服了!服了!”
就在这时,站在吴老先生身旁的那位一直默不作声的宫中教习嬷嬷,之前负责评判琴棋书画的,也忍不住开口了。她是一位年约五旬、容貌端庄、气质儒雅的中年妇人,平日里专司宫中娘娘公主们的服饰礼仪,对绫罗绸缎、针黹女红自然是极有研究。
她细细地打量着陆微澜身上那件天水碧纱,眼中闪烁着惊艳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喃喃自语道:“这料子,这颜色,这剪裁,这绣工……简直是……巧夺天工,匪夷所思!老身在宫中浸淫服饰之道数十年,也曾见过不少所谓的奇珍异品、天衣无缝,但与陆二小姐这身天水碧纱相比,简直就是……萤火与皓月争辉,不值一提啊!”
她顿了顿,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陆微澜,语气中充满了赞赏和……一丝恳求:“陆二小姐,老身斗胆,可否近前一步,仔细观摩一下您这件神品?老身保证,绝不污损分毫!”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这位教习嬷嬷,平日里在宫中可是极有身份和地位的,便是公主娘娘们见了她,也要礼敬三分。她今日竟主动开口,要观摩陆微澜的衣裳,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殊荣啊!
安阳郡主此刻早已是面如死灰,气得浑身发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场针对陆微澜的服饰打压,竟会再次引来两位权威人士的联袂反杀!这陆微澜,究竟是何方妖孽?为何总能化险为夷,反败为胜?!
(第二卷第一阶段核心事件2.1.1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