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至诚来不及歇息,手握毛笔,像骏马奔驰般在宣纸上挥洒:“元书尚古,崇尚晋唐。南赵北鲜,孟頫独强。明兴帖学,篆隶消亡。吴书新派,华亭其昌;狂草狼藉,青藤文长。清代碑学,阮元首倡。南海一康,书论兼长。吴翁昌硕,石鼓精良。”
王至诚放下笔,仔细观察着自己刚写的字,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他摆好下一张宣纸,面容凝重,仿佛有着无形的压力,写道:“王铎行草,驰骛来往。傅山奋毫,浑脱逸宕。八大山人,精黠苍凉;扬州八怪,淋漓酣畅。”
“中国书法,真是博大精深啊!”田园感慨地说道,目光中闪烁着钦佩。
王至诚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微微一笑,语气中透着自信:“‘真、草、隶、篆、行’只是大体的分类,其中的篆书有大、小篆之分,隶书有秦隶、汉隶和唐隶,楷书也分为魏楷、唐楷,行书则分为行楷、行书与行草。草书又分为章草与今草,而今草又细分为小草、大草……如果按照书法家的字体来分,钟体、王体、张体、欧体、颜体、柳体、赵体、康体数不胜数,宛如天上的星星、河里的沙子!”
川岛美子端着一杯茶走过来,俏皮一笑:“先生,这‘体’,那‘体’,都不如自己‘体’啊!”她将茶轻轻放置在王至诚的右上角,眼中带着些许调侃。
王至诚应声道:“金小姐说得对!”随即,他思绪飞回,提起藏书楼的书法,“这里的书法帖印刷得再逼真,也离原作的品貌相差太远。”
“一个字这么复杂,中国人却用一辈子去写,何况一个汉字就是一个故事啊!”柳叶在一旁插嘴,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
此时,川岛美子的兴致也来了,她轻轻放下茶杯,从王至诚手中借过毛笔,神采飞扬地提笔挥毫:“文以载道,处处文明。道以书传,事事皆用。日本书道,人人传承。”她写到此处将笔递给王至诚,恭敬地请求:“至诚君,还望指点一二。”
柳叶却撅着嘴,看着川岛美子的字,生气地说:“一盆子好菜,落一个苍蝇屎!”
王至诚忍不住笑了,站起身来,轻松地打趣道:“看来日本书道与中国书法相比,犹如邯郸学步,只能东施效颦了。”说着转回案前,沉着地写下后面的文字:“中国书法,千年辉煌。藏龙卧虎,万马腾骧。壮我国威,屹立东方。扬我国粹,共着华章……”
然而,就在他沉浸于书法的陶醉中,房门被“通”的一声猛然打开,张师带着黄金荣的手下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见到一群学生围着王至诚,张师的眉头一皱,随即吆喝道:“愣着做什么,搜!”
同学们不情愿地撤到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粗暴地扔掉王至诚的作品。正坐在屋中阅读《圣经》的徐宗泽,听到这里批评声和杂乱的摔打声,急忙丢下书,跑了进来。
“张师,黄老大一直照顾我们,我们怎么敢做违规违法的事情?”徐宗泽语气中充满了不满与愤怒。
王至诚心想:法租界鱼龙混杂,正因如此才成就了黄金荣。而黄金荣的发迹,便是从巡捕房开始。不禁暗自感叹:看来张师是活够了!
“报告!”一名巡警急匆匆跑到张师身边,汇报搜查结果:“除了笔墨纸砚外,什么也没有!”
“只有笔墨纸砚!”另一位巡警也道。
“都一样!”其他几位巡警齐声报告,毫无成效的搜查让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张师直视徐宗泽,满脸不屑:“真的没有什么?”
“真的没有!”徐宗泽回答得很干脆,语气中透着一丝坚定。
“没有更好!”张师冷冷一笑,准备离开。
“慢着!”王至诚突然站了出来,几步走到他的身边,表情严肃,声音坚定:“砸了!搜了!就这样走了?”
张师冷冷一笑,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上一次,我看在于右任和王亚樵的面子,绕过了你。现在你不思悔改,又来这教唆什么?非名是共字号!”
“不是!他就是我们刚聘请来的书法教授。”徐宗泽赶紧解释,试图安抚学生们,“别怕!上帝与我们同在,会保佑我们的。”
张师的目光转向徐宗泽,语气变得冷酷:“一个神甫不专心传教,经营好图书馆,而与这些口口声声要废止宗教、取缔教会大学的爱国分子一起,那就不客气了!”他一摆手,命令道:“统统带走!”
“你不能把他们带走,他们都是神的孩子!即使犯了错,也是上帝的惩罚,这里不需要你们,快走!”徐宗泽急切地左右揽着李一氓和戴望舒,生怕他们被抓走。
张师突然拔出手枪,冷冷说道:“我知道你们会一些中国武术,但没有枪快吧!”他的话音未落,巡捕们也纷纷举起手中的枪,瞄准了手无寸铁的同学们,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王至诚果断上前,拦住了张师:“这些事情都是因我王至诚引起,不关他们的事,我可以跟你们走!”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是徐家汇图书馆的负责人。”徐宗泽立刻想将王至诚替换出去,急切地说:“我抱着这些《圣教杂志》,要给他们看的。这些杂志与王羲之的圣教序有关,我想请王先生做书画编辑兼副主编,闲暇时教这些孩子书法课。”
“我们只是交流一下书法,没做其他事。”川岛美子也凑了过来,试图为王至诚辩护。
张师一见好像在哪认识这个美女,竟抓起桌上的毛笔,在川岛美子的脸上随手一抹:“主事的、教书法的,统统带走!”
张师动作粗暴,使得川岛美子气愤不已,随即啪地一声,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愤怒地骂道:“卡斯——八卡!”
“日本人?”张师愣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早注意到你了!这里是法租界,不欢迎日本人,务必三日离开上海!不然,见一次,就打一次!”
随着张师的威胁声响起,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紧张的对峙,面前的局势愈发严峻。王至诚心中暗想,这一场书法的交流,竟演变成了一场无法预料的较量,暗潮涌动,一场生死的较量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