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凝视着王至诚,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时期的老友,竟能如此清晰地提及他的乳名,这让他心中一震。
回想起当年与王至诚一起读书、练武的日子,那段岁月虽然远去,却依然在张学良的心底留有余温。他继续追问:“你应该了解我们的祖籍。”
张作霖的祖籍一直是一个颇具争议的话题,关于他来自河北还是山东的说法层出不穷。张学良想通过讨论祖籍,不过是进一步了解我的立场。王至诚想到这里,理直气壮地说道:“《中华民国陆海军大元帅张公雨亭神道碑》上写道:‘公讳作霖,字雨亭。其先为直隶人,清末迁奉天海城。’然而,‘其先为直隶人’未免过于简单。”
张学良心中一动,继续倾听。
王至诚解释道:“河北省今年才更名,原本名为直隶省,而大城县、高阳、河间三说共存,因此更准确地说,张大帅应该是‘其先为直隶大城县人’。根据《大城县志》的记载,大帅祖籍其实在河北省大城县南赵扶冯庄,直奉大战期间,大帅曾返乡认祖。”
我家祖籍是在河北省大城县,张学良点头称是,又问:“为何碑文中删去了‘大城县’这三字?”
“如有冒犯,还请您见谅。”王至诚认真地翻开《中华民国陆海军大元帅张公行状》,说道:“上面写道,‘公讳作霖,字雨亭,奉天海城人,远祖居山东,族甚蕃,清道光初徙居海城。祖发业农,称素封。’”
张学良心中一阵隐痛,想起自己父亲曾回过山东老家,但由于族中长辈的反对,他并未能归宗。王至诚毫不避讳地说:“我祖父的观点是,张大帅的祖籍地是山东省临朐县,因此他得以受到张宗昌、滕殿英等掖县老乡的提拔。张大帅对回乡认祖心存遗憾,或许是因为年轻时曾当过‘胡子’……”
“请你放尊重一些!”张学良怒意顿生,目光如炬,透着强烈的不满。他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向来容忍,但对任何对家父的轻慢绝不允许。若不是考虑到靖尧和爷爷的情面,他早已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王至诚关了再说。
感受到张学良的压迫,王至诚显得有些紧张,思考片刻后,跟在张学良的左边,说道:“临朐县别称骈邑,沂山北麓,南与沂水、沂源县接壤。民国初年,废府设道,临朐县属胶东道。民国十七年又废道归鲁,张大帅之先祖张永贵奔往东北,从事农业开垦。到其祖父张发时,农耕时期称为‘素封’。”
张学良听得入神,王至诚的叙述让他对家族历史有了更深的认知。“张发有四子,其中第三子便是张大帅之父,名为张有财。张大帅十三岁时,其父因欠人赌债,遭仇家杀害。父亲去世后,母亲以洗衣为生,负担沉重。”
“为了减轻母亲的压力,张大帅不得不早早进入社会谋生,母亲对他心生怨气,带着家中四子投奔到小黑山附近的娘家,想尽方法让儿子去读书。”
“家父虽识字不多,却机智聪慧。”张学良补充道,眼中闪过一抹敬仰。
王至诚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读书本可以让儿子如虎添翼,可惜……三个月后张大帅放弃了读书,转而学习木匠。母亲再嫁了一名兽医,张大帅便跟随继父学习兽医和相马等技术,这为他日后的军中生涯打下了基础。”
张学良对王至诚的考察和推断感到愈加佩服,缓缓说道:“我的家乡在盘锦的大洼县东风镇,过去的村庄就记不清了。”
王至诚打断了他的思路,惊奇地说:“你原名在奉天省海城县驾掌寺乡。你的家应该在叶家村张家甸屯或者马家村西小洼屯吧?”
“你怎么知道?”张学良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
王至诚一脸认真:“东晋时期,王羲之在田庄经济方面颇有建树,不仅在会稽、兰亭、仁里、安阳等地购置田庄,还为其同父异母的哥哥王曦在海城、营口一带购置地产,命名田庄台,让王沂来打理。甲午战争期间,爷爷还在田庄台战役中与日寇交战过。”
王至诚的叙述似乎与他家族的历史紧密相连,愈发让张学良感到惊讶。
据史料记载,大洼县东风镇的遗迹和张将军的族人、亲属及相关史料,包括张学良家族的祖坟和遗址,证实了张学良老家的确位于大洼县东风镇。
张学良感慨地说:“这里的‘张氏墓园’里安葬着我的高祖张永贵、曾祖张发、祖父张有财和二伯父张作孚等直系亲属。1921年我随父亲来祭祖,那里的百姓贫穷,土地盐碱化严重,但人人尊称父亲为张作霖,从无人直呼其名,更无人敢喊他的绰号。”
王至诚额头冒汗,他意识到张学良的身份无比重要,自己所言行必须极为谨慎。
“虽然父亲太忙,常让我代替他出席。那里见证了一段神秘的感情。”张学良的声音渐渐柔和,“家父对我母亲十分尊敬,甚至在母亲去世后,他将自己的坟墓建在了母亲的旁边。”说到此,他情不自禁地问道:“至诚兄,你还记得我的大娘吗?”
王至诚点了点头,神情微微凝重。
张学良原以为这次交谈中王至诚会露出破绽,没想到他的话竟如此天衣无缝,令他惊奇的是,王至诚竟然说出了几乎改写历史的惊天秘密:“当年,我爷爷王怀兰在北京艺术专科学校任教,接到老朋友张大帅邀请,创办东北大学,没想到族兄的妹妹嫁给的丈夫,就是张大帅的父亲。”
张学良忍不住赞赏道:“你这刨根问底的编故事的能力不亚于鲁迅先生!”
“别介!”王至诚抱拳施礼,脸上露出几分严肃,“别拿我一介书生去侮辱大文豪。”
张学良随即笑道,“汉卿担心你像鲁迅先生笔下的‘狂人’。”他的心中忽然涌起一丝疑问:“你说,你的爷爷不仅是我父亲的故交,还是我父亲的舅舅?为何我父亲与您爷爷以兄弟相称?”
“长辈的事情,我们晚辈的确说不清楚。”王至诚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如果按老亲推论,我们确实是兄弟。难道你真的不认识我?”
张学良环顾四周,十年的时光流逝,眼前的青年依然保持着曾经的模样,看来这正是山东琅琊的王至诚。他微微一愣,诚恳地笑道:“大水还没冲龙王庙,我就不认识至诚兄了?”说完,张学良恭敬地握住王至诚的双手,心中暗自感慨,“对不起,自家父遇难,六子不得不对事,对人极为慎重。”
两人相视而笑,心中隐隐觉得,这段交谈不仅是对过去的回忆,更是对未来的期许。在历史的长河中,他们的家族、他们的命运,似乎也在此刻交汇,留下了无尽的悬念和未解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