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顺利,数百名身着月白色学袍的女学生整齐列队,衣袂随风轻扬。
云夕站在汉白玉台阶上,望着台下那一张张或稚嫩、或沉静的面庞,唇角微扬。
“自今日起,你们便是凤鸣书院的第一批学子。”
“书院不分贵贱,只论才学。望诸位勤勉向学,不负韶华。”
学生们齐声应道:“谨遵院长教诲!”
云夕将学生按年龄与基础分为三级:
蒙学堂(8-12岁):启蒙识字,兼习算学、礼乐
中书院(13-16岁):专攻经史、医术或女红
专修院(17岁以上):精修医术、算术、织造等实用之学
“蒙学堂的孩子,先教《千字文》与《算经》。”
云夕对夫子们吩咐道,“中书院的学生,可按兴趣选修课程。至于专修院,有天赋者,可直接入医院药堂或织坊实习。”
这些夫子都是皇上派人找来的,论常识,见识都比一般的夫子更胜一筹。
然而,凤鸣书院虽倡导\"不分贵贱\",但人心中的成见,却非一朝一夕可消。
因为这些学生家境参差不齐,家境好的的学生就比那些家境差的学生有优越感,当然也对这些穷人家的孩子不屑一顾。
总觉得自己是某家的小姐,怎么能与这些卑贱的贱民成同窗呢。
当然这些世家贵女如果是世家大族的话,自有族学大儒悉心教导,断不会让嫡女抛头露面,却也是家中娇养的千金。
她们来此,不过是因为家族既请不动当世名儒,又不愿屈就寻常夫子。如今朝廷建了书院,名师云集,自然成了最体面的选择。
\"听说那卖豆腐家的女儿,昨日被医科院选中了?\"
蓝衫少女忽然拔高了声调,\"啧啧,一双摸过豆渣的手,也配给和我们同席而读?\"
那女孩抱紧书卷,低声道:“院长说过,书院无分贵贱……”
“放肆!”
蓝衣少女猛地推了她一把,“贱民也敢顶嘴?”
书卷散落一地,墨迹被踩得污浊不堪。
事情很快传到云夕耳中。
翌日清晨,全院师生被召集至正堂。
云夕端坐高台,高声道:“书院第一条铁律——同窗相辱者,逐。”
满堂哗然。
那蓝衣少女脸色煞白:“我父亲是礼部侍郎!你岂敢……”
“便是王侯公卿之女,违了院规,一样严惩。”云夕语气更加严厉了几分。
“念你是第一次犯错,暂且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有下次,那就回到你们自己家里请夫子教吧。我们学院绝不允许有拉帮结派,搞霸凌这一套。”她面对刚才想辩驳的女孩。
云夕早就料到会有这事情发生,毕竟现在达官显贵与平民百姓同时在一屋檐下,必定是富有与贫穷的一次交锋,这事早晚也会慢慢体现出来,正好今天拿这人杀鸡敬猴。
众人听了都低下了头,不敢在作妖,至少现在不敢再明面上来。
很快这事算是平息下来。
可另一件事有了着落,书院开工时被搞破坏的人抓到了,事隔三个月,才抓到人,大理寺还真是办事效率低。
那几个人听说是国子监的学生。大理寺现在将他们抓了起来,正等待最后的发落。
云夕听到是国子监的学生,气不打一处来,这些人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为了阻止让女人读书,居然犯法的事情都做。
这些人必须得到惩罚,这样的人思想迂腐不说,品行还坏。这样的人以后做了官那还有百姓的好日子吗?
回到王府后找到霍廷渊问这事的情况。
王府书房的门半掩着,霍廷渊正伏案批阅文书。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在看到云夕时柔和了几分。
\"回来了?怎么了,你脸色那么差,谁惹我家爱妃了?\"霍廷渊放下毛笔。
云夕径直走到书案前:\"大理寺抓到上次搞破坏的人了?他们打算怎么判?\"
霍廷渊眉峰微蹙:\"大理寺会按律办事。\"
\"是吗?\"
云夕挑了挑眉,\"他们毁的是朝廷特批的书院!是圣上亲允的女子学堂!希望他们严惩那几个人!\"
\"云夕。\"
霍廷渊站起身,\"那几个学生应该是受人蛊惑的棋子。目前那几个人还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
云夕皱起眉头:\"看来真是这样,不然怎么会冒着杀头的风险来烧书院?\"
她的声音因愤怒,\"这样的人若是将来入仕为官...\"
\"他们不会有机会。\"
霍廷渊打断她,眼神陡然转冷,\"吏部今年新规,凡有案底者不得参加科举。这几人前程已毁,这比任何刑罚都重。\"
“希望如此。”
她低声道,\"这不只是几个学生的问题。今日他们破坏书院,明日就有人敢放火烧学堂。女子读书本就艰难,若连律法都不能为我们主持公道...\"
霍廷渊走到她面前,双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盯着这事的进展,一定会查出幕后之人。\"
“你说这背后的人会是谁?现在还有谁会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搞破坏?”
\"我要见见那几个学生。\"她突然说。
霍廷渊的手一僵:\"你想自己去审问?\"
“是呀,我有点不放心大理寺,怕他们又问不出真相,又将犯人干没了。”云夕说。
这样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我要见见那几个学生。\"云夕突然说。
大理寺地牢
\"王妃,这边请。\"
衙役举着火把在前引路,\"那几个学生关在最里面。\"
云夕没答话。转过一个拐角后,牢房特有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她下意识用袖子掩住口鼻。
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还有模糊不清的呻吟。
\"到了。\"
衙役停在一间牢房前,敲了敲铁栅栏,\"都起来!王妃娘娘来看你们了!\"
角落里几个蜷缩的人影动了动。借着火光,云夕看清了那四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书生,青衫早已污浊不堪,头发结成绺贴在脸上,露出的皮肤上布满蚊虫叮咬的红痕。
\"把火把拿近些。\"云夕吩咐道。
火光凑近的瞬间,四个学生不约而同地抬手遮眼。
有个书生突然说:\"王妃娘娘饶了我们吧,我们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当时太生气了才做了错事。\"
衙役怒喝:\"肃静!\"
云夕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她向前一步:\"赵明德,临川县学教谕之子,去年院试第三名。\"
她目光转向其他人,\"钱玉,家中开布庄;孙玉堂,父亲是县衙师爷;李思齐,孤儿,靠族中接济读书。\"
四个学生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云夕如此了解他们的底细。
\"我不明白,\"
那个最年轻的突然开口,声音嘶哑,\"我们不过是砸了几块木头,为何要受这等折磨?\"
云夕轻轻摇头:\"你们毁的不是几块木头,是上百个女子读书的机会。是将皇上的旨意踩在脚下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