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京畿外,黑风岭。
夜色如墨,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霍廷渊一行人如同陷入泥沼的困兽,在崎岖的山道上亡命奔逃。
身后,是如同附骨之蛆般紧追不舍的死士!
他们如同嗅到血腥的豺狼,一波又一波地扑上来,悍不畏死,招招致命!
霍廷渊的左臂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浸透了半边衣袍,每一次挥拳牵动都带来钻心的剧痛。
身边的影一和仅存的几名兄弟,个个带伤,气息粗重,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与绝望。
他们拼尽全力,斩杀了不知多少批追兵,但死士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如同潮水般涌来,消耗着他们最后的体力与生机。
“王爷……属下……怕是撑不住了……”
一名暗卫捂着被利刃洞穿的腹部,踉跄着靠在一棵树上,鲜血汩汩流出,脸色惨白如纸。
“撑住!”
霍廷渊的声音嘶哑,他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同伴,赤红的眼眸扫视着黑暗中再次逼近的幢幢黑影,心中一片冰凉。
难道……他霍廷渊,为大乾征战半生,最终竟要倒在杀手的刀下,死在这荒山野岭之中?
他还没见到夕儿,还没亲口告诉她,他已经一身清净地来了!
不甘!蚀骨的不甘与悲愤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咻——!”
“嗤嗤嗤——!”
一阵截然不同的、更为密集、也更致命的破空声,骤然从道路两侧更高的密林深处响起!
目标赫然是那些紧追不舍的死士!
惨叫声瞬间划破夜空!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死士,瞬间栽倒在地,咽喉、心口等要害处,赫然钉着造型奇特的黑色短箭!箭簇幽蓝,显然淬有剧毒!
紧接着,数十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林间树梢滑落!
他们身着统一的玄色劲装,脸上戴着冰冷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的眸子。
他们行动迅捷如风,配合默契如同一个整体,手中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却异常狠辣——短弩、分水刺、淬毒飞镖、锁链弯刀……
如同黑暗中的猎杀者,迅速地扑向那些惊愕的死士!
九幽堂!
为首一人,身形挺拔,脸上戴着刻有繁复云纹的银色面具,正是九幽堂堂主——夜无痕!
他手中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在月光下划出致命的银弧,所过之处,死士如同割麦般倒下!
“杀!一个不留!”
夜无痕的声音冰冷,如同地狱修罗。
局势瞬间逆转!
九幽堂的精锐杀手,无论是数量、个体实力还是配合默契度,都远超这些宫廷豢养的死士!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手段,诡谲、阴狠、高效,专为杀戮而生!
短箭如雨,飞镖似蝗,刀光剑影在密林中交织成死亡的罗网。
皇帝的死士们猝不及防,阵型大乱,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蚂蚁,瞬间死伤惨重!
惨叫声、兵刃碰撞声、骨骼碎裂声此起彼伏,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霍廷渊和仅存的暗卫被护在九幽堂形成的保护圈中心,惊愕地看着眼前这如同神兵天降的一幕!
看着那些曾经让他们陷入绝境的死士,在九幽堂冷酷高效的绞杀下,如同土鸡瓦狗般溃败、倒下!
“王爷!你还好吧!”
夜无痕解决掉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死士头目,收剑回鞘,快步走到霍廷渊面前,问道。
霍廷渊看着眼前这个气息强大、手段狠绝的银面人,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沉默肃立、迅速清理战场的九幽堂杀手,他第一次见夜无痕如此正经的时候!都感觉有点不认识他了。
“我还好,”
霍廷渊的声音沙哑,“你……怎么知道的?”
夜无痕抬起头,银色面具下的目光直视霍廷渊,说道:
“这是云夕走之前给我的信息,随时保护你的安全,直至安全抵达齐国!”
“云夕她什么都想到了?”
霍廷渊瞳孔猛地一缩,带着巨大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只有你自己还相信兄弟情不可违!”
夜无痕的声音带着调侃,“你应该早就明白你那兄弟是什么样的人!云夕告诉我不惜一切代价,确保您性命无虞,并护送至齐国境内!”
霍廷渊如遭雷击,僵立当场!所有的疲惫、伤痛、悲愤,在这一刻仿佛都被一种更强烈、更汹涌的情绪所取代!
她早就料到了霍廷哲的猜忌,料到了鸟尽弓藏的结局,料到了他可能会遭遇的危险!
她所谓的“留下处理干净”,不仅仅是对婚约的要求,更是为他铺下了这条暗中的生路!
她人虽在万里之外,心却从未放下他!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霍廷渊的眼眶,混合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对霍廷哲彻底心死的悲凉,以及对云夕那份深沉如海的眷恋与愧疚!他喉头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王爷,此地不宜久留。皇帝的爪牙虽除,难保不会有后续追兵。”
夜无痕冷静地提醒,“我已备好快马与伤药,随我们速速启程。九幽堂精锐将一路护送你,直至齐国边境!”
霍廷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
他看了一眼身边仅存的、伤痕累累但的暗卫等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走!”
在九幽堂精锐的护卫下,一行人迅速处理了痕迹,换乘快马,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朝着齐国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风呼啸,吹拂着霍廷渊染血的衣袍。
一天一夜的亡命疾驰,纵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人困马乏,伤口在颠簸中更是火辣辣地疼。
夜无痕勒住缰绳,目光扫过这座在夜色中沉睡的小镇,最终落在镇上唯一还亮着灯火的地方——悦来客栈。
“王爷,此地离京城已远,暂时算是安全地带。兄弟们伤势需要处理,马匹也需休整。在此歇息一夜如何?”
夜无痕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霍廷渊脸色苍白,左臂的伤口虽被九幽堂随行药师紧急包扎过,但失血和连番激战带来的虚弱感阵阵袭来。
他看了一眼身边同样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暗卫和其他九幽堂精锐,点了点头,声音沙哑:
“好,这次真的很谢谢你。”
九幽堂行事缜密高效。
几名手下无声潜入客栈,迅速控制了掌柜和伙计,检查了所有房间和后院马厩。
确认没有可疑后,才将霍廷渊等人引入客栈二楼最靠里的几间客房。
客栈掌柜战战兢兢地送上热水、干净布条和金疮药。
九幽堂的药师立刻为霍廷渊和受伤的暗卫重新清洗、上药、包扎。
动作麻利而专业。
热腾腾的饭菜也很快送来,虽然粗糙,但足以慰藉饥肠辘辘的身体。
紧绷的神经在相对安全的环境和饱腹感中稍稍松弛下来。
浓重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每一个人。
简单梳洗后,霍廷渊倒在硬板床上,几乎是瞬间便被深沉的睡意淹没。
影一和其他暗卫也都在隔壁房间沉沉睡去。
只有九幽堂的守卫轮班值夜,如同融入阴影的石像,警惕地守护着这片临时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