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做事是一个不张扬,又能面面俱到的人。他早就知道这场朝堂是一出大戏,他要帮萧离演好这出戏。若想演好这出戏,那么功课就一定要做足。
长公主赵灵儿向赵王说道:“根据时间来算,鲁主簿发生冤案那年,王兄接手王位不久。凭鲁主簿之才定然会榜上有名,若是十几二十年前鲁主簿效命我大赵,只是不知道我大赵如今又会是何等光景?”
理王爷在一旁冷着脸接了一句。“查,一定要严查。”
赵王也是脸色阴沉如水。“刑部,大理寺联合彻查此案,但凡涉案人员一律斩首,若有人从中阻碍过包庇与案犯同罪。”
萧离在一旁忽然接道:“若是由京畿府衙缉拿司协助,会事半功倍。因当年此案就是由缉拿司负责。缉拿司霍勇此人可用,日前长街护驾之勇大家有目共睹。唯一可可惜的是只是一个副职。”
赵王用眼打量了萧离一眼,然后看向百官,征求大家的意见。
康庆中见无人搭话,便开口道:“缉拿司司长称病已久,司长之职一直空缺,不如就让这个霍勇补上,也正好嘉奖其护驾有功。”
群臣无人反对,因为在他们心里这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职位,谁来做都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如果说是京畿府府尹这个位置,那可是绝对要争个头破血流。
赵王见无人反对,便说道:“京畿府府尹缉拿司副司长霍勇,护驾有功,今委以司长一职。令,协同刑部与大理寺一起彻查鲁主簿之冤案。”
赵王又说道:“主簿鲁达调任翰林院任翰林学士正五品,负责书册编撰。其亡妻追封烈女,赐牌楼一座。”看来这是惦记着那三本不存在的奇书。
鲁达谢恩退回班列。
忽有一个官员出列。“大王,臣有本要奏。”
赵王淡淡一句。“讲。”
那个文官道:“流放之地主事者一职,任免怎可交由个人掌控而脱离朝堂?此事于法度不合!”
萧离知道大戏开场了。如今世外桃源宛若仙境,灵米产量更是未知之数,可以说,谁掌管了这里就等同掌管了无数私米,也同样拥有神仙般的生活。这场朝堂大会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世外桃源主事者一职。这才是大家分毫不让的所在。
萧离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向那位官员抱了抱拳。“不知这位大人……?”
那个官员冷冷地说道:“本官吏部侍郎徐克重,本官从未从流放之地得到过一粒灵米。本官曾有幸得到大王赐下五斤,也曾有幸在大王的王宫里食过几次灵米。所以萧将军那个小册子,对本官无用。”
萧离笑了笑。“徐大人您误会了。萧离只是想提醒徐大人,当初是长公主手持王室印玺,由康尚书执笔写下圣旨,恩准此事。”
徐克重冷哼道:“大王日理万机,此事或有不察才会中了萧将军的诡计也说不定。”
萧离笑了,小样老子早就在这里等着你呢!萧离向赵王和各位大臣做了一个罗圈揖,然后说道:“鲁翰林大学士当年曾获得三部奇书,大家都知道萧离是先生的学生。先生当年曾与萧离讲过《神阙大陆奇异录》里【帝王列传】中的一个故事,萧离现在想讲与王上与各位听。”
长公主不失时机地说道:“萧离将军讲的故事各个精彩绝伦,我的两位王兄该未曾听过,相信这次也不会让人失望。萧离将军速速讲来。”
正在谈着正事呢,你给大家讲故事?但是既然长公主已然开口,便无人再敢有异议或者说些什么。
萧离向长公主赵灵儿一礼,然后讲道:“在《神阙大陆奇异录》里【帝王列传】中记载过一个故事。故事里说在一片未知的大陆上,分布着大大小小几百个国家。其中有个叫作晋国的国家,这个晋国国君叫作晋文公,晋文公以守信之名着称。在晋国边上有个叫作原国的小国家,两个国家中间有一座桑树林。两个国家的百姓总是因为这片桑树林的归属而争执,并且发生多次械斗致使双方各有死伤。这时晋文公身边有位大臣就建议让晋文公攻打原国,说只要打败了原国,让原国归属晋国,到时候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也就不存在归属问题了。晋文公一听有道理,就问身边带兵的将军多少时日可以攻陷原国都城。那个将军反复思量后,认为十日定可攻陷原国都城。晋文公就向全国颁布诏书,说自己亲自带兵要在十日之内攻陷原国都城,届时原国与晋国是一家,再也不会有任何纷争。晋文公亲自统帅兵马一路挺进,在第七日就打到原国都城。由于原国守城将领和百姓拼死守城,战事一直持续到第十日。当原国都城将要被攻破之时,红日西沉天色渐黄昏。此时晋文公突然命令所有将士停止进攻,并且命令撤军回晋国。当时所有将士不解,并且告知晋文公入夜之前城可破,此时撤军前功尽弃。晋文公当时便说,若用一国之地,让我失信于天下人我还做不到,所以晋国军队全军撤退。原国守城将士和百姓眼看都城就被攻破,晋国却全军撤退,当知道晋国撤退的原因,无不被晋文公信守承诺而折服。次年同月同日,晋文公又颁布诏书昭告天下,此次再次率军进攻原国,不破原国都城誓不撤军。谁料晋国军队所路过之城池无不大开城门欢迎晋文公,只用了三日便到了原国都城。原国国君亲自出城相迎接,并且行君臣之礼。周边其他国家听闻此事纷纷向晋文公递交版图归顺晋国。因为天下所有百姓都认为,跟着这样信守承诺的国君自己又怎么不会过上好日子呢。晋国最终成为了那片大陆上五个帝国之一。我的故事讲完了。”
鲁达马上站出来说道:“在《神阙大陆奇异录》里【帝王列传】中,这个故事叫作‘文公一诺收天下’。”打配合战和助攻这玩意儿,这两年让鲁达玩得老明白了。
大王子赵长洲率先拍手叫好。“好一个一诺收天下。”然后向萧离问道:“这就应该是萧将军所说的以一战之威名,让所有强敌均不敢再战吧?本王受教了。”说完向萧离抱了抱拳。
萧离回礼微笑道:“大王子也可以这样理解。”
萧离转过身来微笑看着徐克重。
长公主赵灵儿淡淡地向徐克重问道:“晋文公为了信守承诺而弃一国之地。徐大人认为我王兄会为了一个流放之地的主事人员任免而失信于天下呢?还是认为我王兄于晋文公比较起来就应该如此不堪?哼……”说完端起茶杯慢慢饮着茶。
赵王则是黑着脸看着徐克重。冷冽的眼神仿佛是在说“你丫的啥意思?你这是在当着满边文武百官的面,羞辱孤王吗?”
徐克重懵了。“臣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臣也不是这个意思。还请王上与长公主明鉴。”
此时理王爷赵理淡淡地说道:“还不退下吗?”
徐克重马上退回班列。
萧离知道如果是这样就等同于就把整个朝堂得罪得死死地,萧离可不想整个朝堂都是敌人。萧离不喜欢这个朝堂,并且以后也不打算来了。不过他可不想以后天天有人在这个破地方针对自己,所以他也要在某些事情上适当地放一放。
萧离抱拳道:“记得萧离在世外桃源主事的时候,还有燕监军负责监察和督办,更有鲁主簿负责记录一切大小事宜。如今世外桃源也应该有一位库监和一位负责文书工作的人员才合情理。”
萧离话音一落整个朝堂都安静了,因为这是多了两个职位空缺。主事人插不了手,但是这两个职位也是不错啊!毕竟这也等同于插手了灵米之地啊!所以一瞬间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但是几乎所有人的心思都活跃起来。
过了一刻赵王问道:“不知萧将军可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因为任免的权利属于萧离,所以赵王才有这样一问,更是直入主题。
所有人耳朵都支楞起来,这绝对是大家最关心的事情。
萧离答道:“库监人选已然有了,并且我想大家也一定不会有什么异议。”
所有人都凝神细听,库监人选已然有了,并且所有人还都无异议?这怎么可能?
赵王端起茶杯。“哦?那不知萧将军选何人做这个库监啊?”赵王浅浅饮着茶。
萧离答道:“世外桃源库监这一职位关乎监管是否有人营私舞弊,侵吞公物。所以需要具备以下几个条件方可胜任。一,不能有私心。二,不依附任何势力,也不畏惧任何强权和势力。三,心里只有我大赵。四,这个人要对世外桃源里面的情况有个最起码的了解。所以这世外桃源库监一职……”萧离故意停了一下没有往下说。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此时整个大殿安静的针落可闻。并且很多人心里都在想,说了这么一大堆,这个世上哪有这样的人?分明就是说辞,一会儿不管你提谁,只要不是我的人,我就反对。
萧离感觉自己营造的气氛差不多了。“这库监一职,非齐公公莫属,我想各位应该不会有异议吧?”
第一个反应过来就是齐公公。“哎哟!小萧将军,我的小祖宗啊!这,这……”齐公公可是在世外桃源里待过,对于他来说,那里根本不是什么世外桃源,而是人间仙境啊!自己哪是去做库监,分明是去养老。整天没事钓钓鱼,让人弄点美食,听听小曲。这哪是去做库监,分明是去做神仙。
大家悬着的心也都终于该碎的都碎了。
赵王似乎是长出了一口气,放下茶杯四下看了看,“不知大家可有异议?”
各个势力都在心里暗骂,你丫的,异议你大爷啊!齐公公一生服务赵国王室,无儿无女心里当然只有赵国,并且他可是绝对不必依附任何势力,更不惧怕任何势力。不喜欢金银,平时也就爱好喝茶。就目前而言还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
赵王等了半天见无人开口,便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了。”
长公主赵灵儿可是清楚,世外桃源绝对是齐公公最好的归宿。于公而论,对大赵百利无一害。于私而言,对于王兄来说,只有齐公公做这个库监才是最放心。而对于萧离来说齐公公他不可能为难薇儿,外来征收灵米的官员也不敢在齐公公面前放肆,而刁难薇儿。赵灵儿向站在哥哥赵锐身边的齐公公说道:“灵儿恭喜公公了。”这可是真心的恭喜,能在世外桃源养老可不是谁都可以。
理王爷赵理,薛太尉,严相他们心里不愿意,但也不得不向齐公公道喜。事已至此再言其他就是不智之举,不如把精力和心思放在最后那一个职位上。
大殿里突然就安静下来。赵王知道大伙的心思,都是想把最后那个名额弄到手。“既然库监人选已然尘埃落定,那不知萧将军对于负责文书工作的主簿人选可有选定?”
萧离挠挠头,很是歉意地说道:“回王上,因为萧离初到王城,人生地不熟。也没有熟识的人,更别说对那些有才学的人有了解了。所以这个人选目前还没有选定。”萧离又马上向所有人抱拳说道:“如果哪位大人认为有合适的人选,可千万要推荐给萧离。”
大家一听人选还没有定下来,这悬着的心都落下来了。不过紧接着又悬起来了,并且都暗自盘算着。
赵王端起茶杯,他知道萧离这个小子又在给人挖坑,昨晚京畿府衙那个坑,就是左游替自己跳进去了。
长公主赵灵儿凭借自己对萧离的了解,这绝对是萧离故意的,而最后的结果也一定谁都别想如意,而且还能让你挑不出毛病。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齐公公在一旁高声宣道。
所有人向赵王躬身退出朝堂。
萧离从殿前侍卫手里接过乌金长枪,来到刚从大殿里出来的大王子面前抱拳。“一直没有感谢大王子昨日借萧离武器防身,如今还武器顺便说句谢谢,应该不算晚吧?”说着把乌金长枪交到大王子赵长洲手上。
大王子赵长洲拍了拍萧离的肩膀说道:“今天朝堂之上表现得不错,也可以说是堪称萧离级。”
“正常发挥而已,不用大惊小怪的。”萧离不以为然。
大王子赵长洲转身走出几步,忽然问道:“你说什么?”
萧离回过身,因为自己根本没有再说话。
就见大王子赵长洲正对着手里的乌金长枪说话。“我很菜?好吧,好吧!那就随了你的主意。”
大王子赵长洲抬头看着萧离,掂了掂手中的乌金长枪说道:“现在的人都很势利眼,它跟了我十几年了,想不到也是一个势利眼。刚才它说我很菜,更愿意跟着一个敢与武皇叫板的人。”说完把手里的乌金长枪扔给萧离。
萧离用手接过来,煞有介事地说道:“不得不说,它可比大王子有眼光。”说完把乌金长枪往肩膀上一扛。
大王子赵长洲打个哈哈,一边负手转身离去,一边说道:“本王希望有一天,能够听到你带兵打仗是萧离级,而不是吹牛萧离级。”
萧离也转身。“要想拜师提前报名,晚了我可不收。”
身后传来大王子赵长洲爽朗的笑声……
萧离扛着长枪走在前面,一路遇到官员都纷纷打招呼问候,萧离知道这并不是因为自己人缘好,而是因为世外桃源那个文书工作的名额。丫的,都挤破脑袋想要那个名额,来吧!挤吧!哄老子开心吧!反正是你们不让老子开心,你们都别想开心。
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打招呼道:“萧将军。”
萧离回身一看是朝堂之上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位酒糟鼻的骁骑参领麻不同。“原来是麻参领。”
麻不同连忙摆手道:“什么参领,简单说就是一个品阶能吓唬吓唬普通人的闲职一个。”
萧离想了想直接问道:“你应该是薛太尉的人。是薛太尉让你和我亲近的吧?”
麻不同马上摇头道:“哎!萧将军你这可就是误会了。骁骑参领从三品,听着官不小,可是却有十六个。萧将军您看我算那棵葱?”
萧离很是诧异。“有这么多?”
“您以为呢?”
“别骗我,有十六个骁骑参领我信,但是能进朝堂的参领应该不多吧?”
“那倒是不多,最多两个。”紧接着麻不同又说道:“还是轮班。”
“啊?你们十六个轮班上朝堂?”
“您以为呢?”
萧离有点懵。“不是,那你们这些参领平时都干些什么?这么多参领,打麻将都能凑四桌了。”
麻不同一愣。“萧将军说得下官不懂,什么是麻将?”
萧离也懒得解释什么是麻将,只是很好奇地问道:“你们这些骁骑参领都是怎么当上的?”
麻不同凑近小声说道:“都是用银子通融来的,下官也是。”
“额……”萧离只是听长公主赵灵儿说先王老了昏庸,让一些大臣把持朝政,新王上位一直在拨乱反正。但是没有想到赵国能乱成这样,乱到可以卖官鬻爵到了三品的地步。
萧离笑了笑,为了不怕对方尴尬也小声说道:“我这个将军也很水,路子也不正,是要挟来的。”
麻不同听了也是一愣,马上说道:“萧将军爱说笑了,您这个将军可是不水。昨夜萧将军可谓是一战成名啊!京畿府衙说砸就给砸了。大手笔,大手笔啊!”
萧离做作地叹道:“年轻,太年轻了,鲁莽了,真是鲁莽了。”
麻不同突然看着萧离肩头扛着的乌金长枪,指着长枪说道:“这是大王子的武器?”
“嗯,大王子说用着有些不顺手,就送给我了。”
“哎哟,萧将军,您以后可别忘了多提携提携下官。”
萧离看着麻不同,简直都无语了。“我是正三品,你是从三品,来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提携?”
麻不同慌忙说道:“我的大将军,这怎么能一样呢?我这可是无根的浮萍,和您比不了,您可是大王子的人。”
“唉!话可不能乱说,大赵文武百官不可结党营私。”
“您看我这嘴,萧大将军千万勿怪。”
萧离打量了麻不同一下。“改天带着兄弟们去抄家,敢吗?”
“啊?不是萧大将军您可千万别吓我。下官可没有靠山。”麻不同慌忙解释着。
萧离淡淡地说道:“城防营的张平治也是没有靠山,但是他昨夜敢带着城防营的兄弟跟着我抄了京畿府衙。”
“啊?不是萧大将军,你们昨夜不是砸了京畿府衙吗?怎么变成了抄家?”麻不同不解。
萧离小声说道:“昨晚但凡是去的都拿得盆满钵满,你说这是不是抄家?想跟着兄弟我,只想着升官发财可不行,还要把脑袋压上才行。”萧离拍了拍麻不同的肩膀。
麻不同当时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呆立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