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粉尘味和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腥。这房间早已被两人的战斗,暴力清空,徒留下的金属骨架和满地狼藉的碎木屑。唯一的破窗透进几缕惨淡的月光,勉强勾勒出两道对峙的身影,粗重的喘息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男子微微弓着背,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紧贴身体的夜行衣勾勒出精悍的线条。那双露出的眼睛,是唯一没有被黑暗吞噬的部分,却比黑暗更空洞,里面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映不出任何属于活物的情感。他右手反握着一柄短刃,刃口在幽暗光线下泛着不祥的幽蓝——淬了剧毒。
君凡背靠着冰冷的金属货架,左臂的衣袖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皮肉翻卷,鲜血正缓慢地渗出,染红了布料边缘。每一次呼吸,伤口都传来尖锐的刺痛,提醒着他刚才那无声无息、毒蛇吐信般的一刺有多么致命。他死死盯着男子,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着灰尘从额角滑落。
君凡的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眼神却锐利如刀,“为海大鹏卖命,值得吗!”
男子没有回应,回应他的是骤然爆发的杀意!他脚下猛地一蹬,脚下的碎木屑轰然炸开,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不是直线突进,而是贴着地面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急速欺近!那淬毒的短刃无声无息,带着阴寒的气息,直刺君凡的小腹,角度刁钻狠辣。
“来吧!”君凡心中低吼,不退反进!他深知在这狭小空间被拉开距离只会陷入被动。右拳瞬间凝聚起刺目的淡蓝色光晕,磅礴的道境之气发出沉闷的低鸣,一拳轰出,直捣男子持刃的手腕!拳风所至,空气被压缩发出尖锐的爆鸣。
男子手腕一翻,竟在电光石火间变刺为削,幽蓝的刃光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避开拳锋,直切君凡的肋下!同时,他左手并指如刀,指尖缠绕着粘稠如墨的黑气,悄无声息地戳向君凡的咽喉!
君凡瞳孔骤缩。这男子的搏杀技巧简直像为杀戮而生的机器,精准、高效、致命!千钧一发之际,君凡身体控制着精妙的道境之气猛地后仰,上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毒刃带着刺骨的寒意擦着他的胸腹掠过,划破了衣衫。而那戳向咽喉的指刀,被他险之又险地偏头躲过,凌厉的指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砰!”君凡后仰的同时,灌注了全身力量的右腿如同战斧般向上撩起,淡蓝色的光芒包裹着腿影,狠狠踹向男子的胸膛!
男子双臂交叉硬撼!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重锤砸在破鼓上。两人道境之气猛烈碰撞,狂暴的冲击波横扫而出!周围仅存的几排空货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金属骨架瞬间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金属撕裂声,轰然倒塌!更多的碎木屑和灰尘被激荡的气流卷起,如同下了一场灰黑的雪。
男子闷哼一声,被巨大的力量踹得向后滑退,双脚在布满碎屑的地面上犁出两道清晰的痕迹。他稳住身形,双臂微微颤抖,衣袖下的皮肤呈现出被巨力震荡后的青紫色。
君凡此刻也不好受,强行变招的肌肉撕裂感和道境之气的剧烈震荡让他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来的腥气压了下去。他顺势一个后翻落地,单膝跪地,剧烈喘息,汗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
势均力敌!如同两头伤痕累累的困兽,在这狭窄的牢笼里疯狂撕咬。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在为下一轮更致命的碰撞积蓄着最后的力量。破损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汗水与血污混在一起。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
死寂。唯有灰尘在惨淡的月光下缓缓飘落。
男子那双枯井般的眼睛,死死锁定君凡。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泛起的涟漪,在那片死寂深处一闪而逝。他缓缓抬起双手,十根手指以一种非人的角度扭曲、交叠,结出一个古老而诡异的印诀。丝丝缕缕粘稠如墨的黑气从他指尖渗出,迅速缠绕上他的双臂。这黑气甫一出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凝滞、污浊,连飘落的灰尘都诡异地绕开了他双手的范围。
一股阴冷、污秽、带着浓烈死亡和腐朽气息的恶意,如同无形的毒瘴,开始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他脚下的碎木屑无声地化为漆黑的粉末。他身上的道境之气波动骤然变得狂暴而混乱,充满了毁灭性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君凡的心脏猛地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海家的派出的这名修道者选择就像疯狗一样,正飞速的调动体内的道境之气,为了完成任务,竟不惜燃烧自己的生命本源和道境根基!
“哼,来吧!”一声饱含着疯狂与狠厉的低吼从君凡喉咙里炸响!他猛地挺直腰背,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双臂在身前虚抱成环,丹田深处,那枚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灵魄核心,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淡蓝色强光!
“吼——!”仿佛有凶兽在他体内咆哮。狂暴的道境之气不再受任何束缚,疯狂奔涌而出!在他周身形成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剧烈扭曲震荡的青色能量光环!脚下的碎木屑、灰尘被狂暴的气流排开、湮灭,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能量肆虐的真空地带。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细密的黑色空间裂纹如同蛛网般在他身周的光晕边缘疯狂闪烁!
全身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肌肉在狂暴能量的冲刷下寸寸撕裂。剧痛如同亿万根钢针同时刺入神经,但君凡的意识却无比清醒,眼中只剩下对面那团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污秽的死亡墨色!这是他最后的力量,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
男子的手指之间印诀完成的那一刹那。他周身涌动的墨色气焰凝聚成一个疯狂旋转、散发出无尽吸扯和毁灭气息的黑色旋涡。旋涡中心,一点极致的暗芒如同冥府之眼,缓缓睁开,锁定了君凡的身体!
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五丈的狼藉空地。一边是燃烧生命、污秽如深渊的墨色旋涡;一边是孤注一掷、狂暴扭曲的青色光焰。两道毁灭性的力量攀升到了顶点!房间内凝固的空气仿佛被抽干,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杀意,凝成了实质的砝码,压垮了时间的流动。
男子喉咙里挤出干涩嘶哑的音节:“去死吧!”
君凡的咆哮如同濒死凶兽的最终怒吼:“给我...破!”
决定生死的一击,即将爆发!男子双掌猛地向前推出!那污秽的墨色旋涡,如同挣脱束缚的九幽魔龙,带着吞噬一切的寂灭气息,无声却迅疾无比地撕裂空气,直扑君凡!所过之处,连空间都留下焦黑的灼痕!
君凡虚抱的双臂也骤然向前轰出!积蓄到顶点的所有力量,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贯穿一切的淡蓝色能量洪流,带着他玉石俱焚的意志,咆哮着迎向那死亡的魔龙!
两道毁灭洪流,即将碰撞!
就在那污秽的墨色旋涡与决绝的青色洪流即将湮灭彼此的前一刹那!
一道微不可察的暗影,自房间那唯一的破窗之外射入。它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极限,甚至比两人搏命的念头更快!没有声音,没有光芒,只有一道融入夜色的、纯粹的“线”。
“叮——!”
一声清脆到近乎虚幻的金属颤鸣,突兀地刺破了毁灭前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柄奇异之物,精准无比地钉在了墨色旋涡与蓝色洪流即将交汇的中心点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咆哮奔涌的墨色旋涡,距离短刃仅剩咫尺,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骤然停滞!疯狂旋转的旋涡徒劳地扭曲嘶鸣,连一丝涟漪都无法再向前推进。
君凡倾尽全力轰出的那道淡蓝色洪流,同样在距离短刃不足三尺的地方,被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冻结”!狂暴的能量保持着冲击的形态,内部奔涌的毁灭之力却如同陷入了最粘稠的琥珀,挣扎着,寸步难行!
“呃啊!”君凡只觉得一股浩瀚如渊的力量瞬间笼罩全身,体内沸腾奔涌、即将彻底爆发的道境之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强行按回了丹田!那股力量冰冷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秩序感。巨大的反噬之力让他眼前金星乱冒,喉咙再也压制不住,“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晃了晃,单膝重重跪倒在地,全靠一手撑住地面才没有彻底倒下。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惊骇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柄造型奇特的短刃上,尤其是那骷髅衔权杖的徽记!
男子的状况更为凄惨。他那双枯井般的眼睛,在看清那枚徽记的瞬间,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如同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存在!强行催动禁术带来的反噬,加上被强行打断力量的反冲,让他如遭重锤猛击!“咳!”他狂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污血,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掼在后方扭曲的货架残骸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他软软滑落在地,口中鲜血汩汩涌出,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眼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对那徽记刻骨的忌惮。他挣扎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房间内一片狼藉,尘埃缓缓飘落。但在那柄短刃钉入的数丈方圆内,毁灭消失了,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静止与威严。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扇破窗之内。他仿佛一直就站在那里,融于黑暗,只是此刻才被世人所“看见”。
来人身材颀长,穿着一袭剪裁异常合体的墨色长袍,长袍的材质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极淡的、如同水波般流动的微光。他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黑色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深邃如同亘古寒潭的眼眸,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蕴藏着洞察世间一切秘密的幽光。视线扫过之处,空气都似乎为之凝结。
他并未刻意释放威压,但当他迈步走来时,房间内仿佛连尘埃的飘落都慢了下来。他的步伐从容而稳定,踏过地上的碎屑和污血,落脚无声。
他径直走到那柄钉在地上的奇特短刃旁,目光在气息萎靡、跪地支撑的君凡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那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随即,视线转向不远处瘫软在货架残骸里、如同待宰羔羊的男子。
一个冰冷、平静、不带丝毫情绪波动的声音响起,清晰地穿透了房间的死寂:
“君凡、影七,都住手吧!”
黑衣人出现之后,并未再看男子一眼。他缓缓抬起一只戴着同样黑色手套的手,对着男子的方向,五指微张,凌空虚虚一握。
“嗡——”
在君凡与海家的男子体内的道境之气正源源不断的输送至身体的各个区域时,黑衣人的现身,直接让两人的道境之气变得平稳了起来,不再躁动。见到这一手,结合男子身上黑色袖袍的标志。那被黑衣人称作影七的海家修道者,顿时瞳孔一缩,面色恐惧之色,言语之中充满了惊讶:“你......你是...君权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