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舟穿过玄冰鱼织就的蓝光结界时,三色帆突然剧烈抖动。陆长生伸手按住桅杆,掌心传来的震颤里混着奇特的频率,像有人在远处用鼓点传递消息。阿月的油灯 “噼啪” 爆了个灯花,灯芯的光晕里浮现出悬空岛的虚影:座悬浮在星海中的岛屿,岛心的魂树直插云霄,树冠的轮廓像只展开的巨手,托着颗跳动的红光石,树根处缠绕着无数透明的魂灵,正顺着树干向上攀爬,攀爬时带起的光流与归墟石的红光纹路相同。
“还有两个时辰到岛。” 陆长生展开祖父的兽皮地图,悬空岛的标记正在发光,标注的小字在归墟石的映照下渐渐清晰:“魂树吸魂,需以血脉为引,方得见其根。” 他用开天斧的斧尖在甲板上划出血脉的纹路,纹路立刻亮起金光,与归墟石的红光交织成树状,“用这个能护住魂灵不被吸走。”
阿虎正用玄冰鱼丝擦拭弓箭,丝线与金属摩擦的 “沙沙” 声在星空中格外清晰。“俺把灶心土粉撒在箭囊里了。” 他从竹篓里掏出块烤星海鱼干,鱼干上还沾着冰海的盐粒,“长老说悬空岛的魂灵怕烟火气,这用柏树叶熏过的鱼干,说不定能当护身符。” 他突然压低声音,“昨晚我梦见爹了,他说魂树的叶子能治百病,还教了俺句摘叶子的口诀。”
阿月将玄冰鱼的鱼油倒进油灯,灯盏里的火苗窜得老高,将她的脸颊映得通红。“这油真耐烧。” 她的指尖划过灯柄上的野菊香袋,香袋里的花瓣在暖光里轻轻颤动,“陆婶,您说魂树会不会开野菊花?” 母亲正用玄冰鱼丝和火蚕丝编织绳索,闻言笑着点头:“说不定会开,毕竟是守护归墟石的灵树,总得带点家乡的气息。” 她的指尖灵巧地穿梭在丝线间,织出的绳结与昆仑墟祠堂的门环结一模一样。
归墟石突然在船头旋转起来,石头里的红光化作道细线钻进星空,远处的悬空岛轮廓越来越清晰。岛周围的星流呈现出奇特的漩涡状,漩涡中心的引力异常强大,星舟的航线开始微微偏移,像被只无形的手牵引着。陆长生调整帆向,船帆的红光与漩涡的星流渐渐呼应,在星空中划出条稳固的弧线,像给这危险的空域系了根安全带。
“看那些魂灵!” 阿月指着岛周围的光流,只见无数透明的魂灵正顺着漩涡向上漂浮,它们的形状各异,有先民的模样,有星灵的轮廓,还有昆仑墟村民的影子,其中个梳着双丫髻的魂灵,发间别着的野菊与阿月别着的那朵一模一样。归墟石的红光延伸出无数细丝,将那些魂灵轻轻缠绕,每个魂灵被缠绕的刹那,都会爆出细碎的记忆碎片 —— 有孩童在昆仑墟放风筝的笑声,有先民锻造开天斧的锤响,还有母亲在灶台前咳嗽的声音。
“是归乡的魂灵。” 陆长生的掌心微微发烫,祖父留在玄冰鱼鳞片里的影像突然变得清晰:祖父正跪在魂树下,将归墟石碎片埋进树根,魂树的根须迅速缠绕住碎片,树干上的纹路开始流动,像在记录这段往事。影像的最后,祖父的青衫被悬空岛的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对着魂树深深鞠躬:“拜托你了,等我孙子来取。”
星舟泊在悬空岛的边缘时,陆长生发现岛周围的重力果然异常。迈出船舱的刹那,身体突然变得轻飘飘的,像要被风吹走,他立刻运转鸿蒙之力,脚踩的甲板上浮现出 “土” 字符文,将身体牢牢固定在原地。母亲和阿月、阿虎也纷纷踩在符文上,玄冰鱼丝和火蚕丝编织的绳索将四人连在一起,形成个稳固的三角,三角中心的光斑里,浮现出魂树的根须图案。
“这岛比想象的大。” 母亲望着岛心的魂树,树干的纹路里渗出淡淡的红光,“那些根须好像在动。” 她的指尖划过绳索上的结,那里突然亮起金光,将周围的魂灵逼退三尺,露出底下流动的星沙,星沙里游动着半透明的小鱼,鱼鳍上的纹路与归墟石的红光纹路相同。
陆长生握紧开天斧,斧刃的金光劈开前方的气流,气流中浮现出先民刻的符文:“非陆氏血脉,不得近魂树之根。” 他的指尖刚触到符文,地面突然裂开细小的缝隙,缝隙里渗出淡淡的绿光,将四人周围的重力恢复正常,露出底下的石阶,石阶上刻着与祖父青衫相同的 “陆” 字,字迹的笔画里还残留着未燃尽的星火。
“看来得我去取碎片。” 陆长生系紧绳索的腰带,腰间的归墟石突然发烫,石头里的红光在地面凝成条红色的航线,直指魂树的根部,“祖父的影像里说,魂树的主根下有块软土,那里藏着归墟石碎片。”
母亲突然拉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绳索传过来:“带上这个。” 她把个用灶心土和火蚕丝做的护身符塞进他手里,护身符上绣着的野菊图案,在红光中泛出淡淡的金光,“这是用家里的灶台土做的,带着它,就像娘在身边。” 她的指尖划过护身符,那里突然浮现出陆氏列祖列宗的牌位影子,牌位的基座上刻着 “守土” 二字。
阿虎将弓箭递过来,箭杆上缠着三脉泉的水草:“这箭头上涂了焚心谷的火油,要是魂树不配合,就用这个吓唬吓唬它。” 他又从竹篓里掏出块烤星海鱼干,“这是用灶心土熏过的,说不定魂树爱吃。” 他偷偷塞给陆长生张纸条,“这是爹教我的口诀,说对着魂树念三遍,就能让叶子发光。”
陆长生顺着红色航线向魂树走去,脚下的石阶发出 “咚咚” 的声响,像在敲面古老的鼓。魂树的树干越来越粗,上面的纹路里嵌着无数细小的魂灵,它们伸出透明的手,似乎想抓住过往的行人,却被陆长生身上的 “土” 字符文逼退,退去时发出细碎的呜咽,像风吹过空荡的祠堂。
“我是陆承宇的孙子。” 陆长生对着魂树喊道,声音在悬空岛的山谷里回荡,引得树干上的纹路纷纷亮起,像无数盏突然点亮的灯。魂树突然剧烈抖动,树冠的叶子 “哗哗” 作响,落下的叶片在空中凝成段影像:祖父正将归墟石碎片放进个青玉匣,匣上刻着 “陆” 字,然后轻轻埋进魂树的主根下。魂树的根须迅速缠绕住匣子,树干上的纹路开始流动,像在记录这段往事。
陆长生的指尖划过魂树的主根,那里果然有块松软的泥土。他按照祖父影像里的动作,轻轻拨开泥土,里面的青玉匣正泛着淡淡的红光。他刚要伸手去拿,树根处突然窜出无数黑色的藤蔓,藤蔓的顶端长着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青玉匣,藤蔓扫过的地方,地面立刻长出黑色的荆棘,荆棘上的尖刺泛着幽蓝的光。
“是混沌余孽!” 陆长生举起开天斧,斧刃的金光劈开条通路,“娘,用焚心谷的火种!” 母亲立刻将星舟上的火种撒向藤蔓,火星落在藤蔓上,发出 “滋滋” 的灼烧声,黑色的汁液溅在地面上,竟被魂树的根须迅速吸收,根须反而更绿了。
阿月的油灯紧随其后,灯油燃烧的青烟在藤蔓周围凝成个巨大的莲花结界,结界上的星纹迅速收紧,将藤蔓困在其中。阿虎的箭矢破空而来,箭尖的火油在藤蔓上炸开,黑色的雾气在火光中惨叫着消散,化作无数光点落在地面上,被魂树的根须当作食物吞了下去。
陆长生趁机取出青玉匣,匣子里的归墟石碎片在红光中轻轻颤动。他将碎片与带来的归墟石合并,两块石头相触的刹那,悬空岛突然剧烈震动,魂树的根须纷纷从地下钻出,在空中织成个巨大的网,网住了无数混沌余孽,网眼的星纹与归墟石的红光相互呼应,像在进行场盛大的净化仪式。
“成了!” 母亲的欢呼声里,归墟石突然飞到魂树的顶端,石头里的红光与魂树的光流交织成道巨大的光柱,光柱中浮现出无数魂灵的身影,它们在光柱中渐渐凝实,最终化作昆仑墟村民的模样,有白发长老、张婶、阿月的母亲,还有那些在混沌中牺牲的先民,他们的眼睛里都映着归墟石的红光,像无数盏不灭的灯。
陆长生的母亲在红光中渐渐变得凝实,她的魂体终于完全稳固,皮肤的纹理、头发的光泽都与常人无异,鬓角的白发里甚至还夹杂着几根青丝,像时光倒流回她年轻时的模样。“长生。” 她开口唤道,声音清晰而温暖,带着熟悉的烟火气,“娘回来了。”
陆长生冲过去抱住母亲,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度,眼眶突然湿润了。母亲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衣襟上的野菊香气混着灶心土的气息,是他魂牵梦萦的味道。归墟石在他们头顶旋转起来,石头里的红光化作无数细丝,将所有魂灵的身影轻轻缠绕,然后缓缓落下,融入悬空岛的土地,土地上立刻冒出嫩绿的草芽,草芽上的星纹与昆仑墟的星壤草一模一样。
“该回家了。” 母亲帮陆长生理了理衣襟,指尖划过他胸口的归墟石,“祖父和列祖列宗的心愿都了了,咱们也该回昆仑墟了。” 她望着魂树,树干上的纹路正在消退,露出底下刻着的陆氏家训:“守土护魂,生生不息。”
晚饭时,四人坐在魂树下,用星舰残骸的金属片烤星海鱼。鱼肉的香气混着草木灰的气息,在星空中弥漫开来,引得那些被净化的魂灵纷纷围拢过来,阿虎扔过去块鱼骨,立刻被他们争抢着分享,笑声像串银铃,在悬空岛的山谷里回荡。
陆长生望着归墟石里完全凝实的母亲,突然明白悬空岛的真正含义 —— 所谓悬空,不是漂泊无依,而是用根系牢牢抓住大地,即使身处星海,也不忘故土的方向。他想起祖父手稿里的话:“守土者,需知根之所在,方能枝叶参天。”
星舟驶离悬空岛时,魂树突然喷出道绿光,绿光在星空中织成个巨大的树影,将星舟包裹其中,树影上的叶片与昆仑墟的老槐树叶片完全相同,像在为他们保驾护航。陆长生站在船头,望着越来越远的悬空岛,母亲站在他身边,阿月在船舱里哼着熟悉的歌谣,阿虎则在打磨他的弓箭,箭杆上的麦穗吊坠在红光中闪闪发亮。
域外的风带着悬空岛的草木清香,吹起陆长生的衣襟,他握紧手中的开天斧,斧刃的光芒劈开前方的星云,照亮了返回昆仑墟的航线。他知道,这趟域外之旅终于圆满结束,但守护的使命才刚刚开始。归墟石在船头发出柔和的光芒,里面不仅有母亲的魂灵,还有无数先民的信念,和这片星海的记忆,它们将永远指引着回家的路,也永远提醒着他,何为守土,何为长生。
母亲突然指着星空:“你们看那几颗星!” 只见返回昆仑墟的航线旁,无数星辰组成了个巨大的 “家” 字,字的笔画里流动着归墟石的红光,像用星光写就的家书。陆长生的心里涌起股暖流,他知道,无论走多远,无论经历多少风雨,只要心中有家,有牵挂,有守护的信念,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星舟的三色帆在归乡的风中舒展到极致,帆面上的星芒纹路与昆仑墟的炊烟渐渐呼应。陆长生知道,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回到熟悉的村庄,看到晒谷场的石碾,闻到祠堂前的柏树叶香,吃到母亲亲手做的荞麦糕。这趟旅程,从守护开始,以团圆结束,而那些在旅程中收获的勇气、信念和爱,将像归墟石的红光样,永远照亮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