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的宅邸坐落在青都最繁华处,大理石立柱撑起的门廊下,六岁的苏凌薇正在练习屈膝礼。
\"背挺直!\"母亲手中的戒尺毫不留情地落在她单薄的脊背上,\"苏家的大小姐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小凌薇咬住下唇,重新摆好姿势。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她脚边投下斑斓的光影,却照不进她空洞的眼睛,她已经练习了三个小时,膝盖淤青,小腿抽筋,但母亲的目光依然冰冷如刀。
\"再来一次。\"
这就是苏凌薇的童年——一个黄金打造的牢笼。
每天早晨六点起床,礼仪课、文化课、才艺课排到晚上九点,这只是她的童年,而以后的课程只会多不会少。
餐桌上不能发出咀嚼声,笑不能露齿,哭不能出声,她的衣柜里只有素雅的连衣裙,发型永远是一丝不苟的公主辫,连睡前阅读的书目都由母亲严格筛选。
十二岁那年,她在钢琴比赛中输给了诸葛兰,那天晚上,父亲用皮带抽得她掌心血肉模糊。
\"苏家的女儿必须是完美的。\"父亲的声音像淬了冰,\"下次再让我失望,就不只是这点教训了。\"
苏凌薇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落下,她不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只知道什么是\"父母要求\"。
就像一只被锁在笼中的金丝雀,只有美丽而失去了一切的自由。
直到那个阳光刺眼的下午,两个傻小子在书店撞到了她。
\"就是她!\"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孩指着正在看书的苏凌薇,兴奋地对同伴说,\"看到没老张?她跟你一样也在发光!\"
\"老孙你小声点!\"另一个高个男孩紧张地四处张望,\"这可是苏家的大小姐!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哎呀!你信我的情商就行了!\"
苏凌薇抬起头,看到两个陌生男孩躲在玫瑰盆栽后面窃窃私语,按照礼仪,她应该立刻呼叫保安。
但那天,也许是阳光太暖,也许是玫瑰太香,她鬼使神差地合上书,走向他们。
\"你们是谁?\"
棒球帽男孩——后来她知道叫孙毅——眼睛瞪得溜圆:\"近看更亮了!比你还亮啊!\"
\"抱歉打扰了!\"高个男孩——张景珩——一把捂住同伴的嘴,\"我们这就走!\"
但已经晚了。
听到动静的保安冲过来,两个倒霉蛋被按在地上痛揍一顿。
苏凌薇站在一旁,本该感到害怕或愤怒,却莫名觉得有趣——尤其是那个叫孙毅的男孩,挨打时还不忘对她喊:\"你真的在发光!相信我!\"
\"少说两句啊哥!\"
这件事本该到此为止,但第二天,第三天...孙毅和张景珩像两只打不死的小强,不断尝试接近她。
有时假装送快递,有时伪装成园丁,最离谱的一次,孙毅居然穿着女装混进她的插花课。
每次都以被保安暴打结束,但两人乐此不疲。
\"为什么执着于我?\"第七次抓到他们时,苏凌薇终于忍不住问。
孙毅的右眼肿得睁不开,却笑得灿烂:\"因为你的光很特别!像是...像是...\"
\"被锁在盒子里的萤火虫。\"张景珩接话,他是看明白了,信孙毅这个玩意早晚要害死自己,自己真是疯了陪他一直这么闹!
苏凌薇愣住了。
从小到大,没人用\"萤火虫\"形容过她,在父母口中,她应该是钻石、是珍珠、是精心雕琢的玉器——冰冷、完美、没有生命力的物件。
\"荒谬。\"她转身离开,却偷偷记住了这个比喻。
转折发生在三个月后。
苏家出了内奸,苏凌薇被引诱到城郊废弃工厂,落入蜕渊会的陷阱,当她醒来时,已经身处一个正在扩张的空洞内部。
四周是扭曲变形的建筑残骸,天空像被撕开的伤口,漆黑的裂缝中渗出诡异紫光,苏凌薇的礼仪训练此刻毫无用处,她蜷缩在角落,第一次允许自己放声哭泣。
\"终于找到你了!!!\"
熟悉的声音让她猛地抬头。
孙毅灰头土脸地从一堆瓦砾后钻出来,脸上却带着胜利的笑容。
\"你...怎么...\"
\"跟踪那个绑架你的家伙呗!\"孙毅拍拍身上的灰,\"多简单的事啊,好了赶紧走吧,不然被那群家伙发现就不好办了。\"
孙毅麻利地解开她手腕上的绳索:\"能走吗?我们得抓紧时间。\"
苏凌薇从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可以流得这么凶,那些被礼仪课禁止的粗鲁举动——用袖子擦脸、抽噎、颤抖——此刻全都失控地跑出来。
\"我...我害怕...\"这是她人生第一次诚实地说出感受。
孙毅愣了一下,然后做了个让她震惊的动作——他用力抱住了她。
\"怕就对了!我和老张也快吓尿了!\"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暖又真实,\"但现在我们三个在一起,一定能逃出去。\"
是的,张景珩此刻正在帮忙牵制蜕渊会那群家伙的注意力呢。
那一刻,苏凌薇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破土而出。
她回抱住孙毅,闻到对方身上有泥土、汗水和血液的味道——多么鲜活的气息,与她消过毒的人生截然不同。
逃亡过程堪称灾难。
张景珩的方向感在空洞里完全失效,孙毅的【灵视】时灵时不灵,苏凌薇的高跟鞋早在第一段逃亡路上就报废了。
他们被怪物追着爬通风管,躲在满是锈迹的集装箱里分食一块皱巴巴的巧克力,甚至为\"该往左还是往右\"吵得面红耳赤。
最危急的时刻,苏凌薇做了一件完全不符合\"苏家大小姐\"身份的事——她用拆下的钢管猛击怪物头部,动作干净利落得连两个男孩都目瞪口呆。
\"我每周有四节防身术课。\"事后她气喘吁吁地解释,发现坦白自己的\"不优雅\"竟然如此畅快。
她发现好像这样才对,好像这样自己才舒服!
孙毅他们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搞把大小姐的‘第二人格’给整出来了。
当三人终于跌出空洞边界时,已是次日黎明。
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他们躺在草地上大笑,苏凌薇的笑声最大——原来不需要控制音量,不需要保持仪态,想笑就笑的感觉这么好。
\"你头顶的光变了。\"孙毅突然说,歪着头看她,\"现在更...更...\"
\"美丽,就像炸开的烟花。\"张即使补充。
回苏家后,父母的脸色瞬间煞白,他们抱着她哭了一晚上,那一天她没有上课,父母两个人陪着她聊天。
这件事被迅速压下来,没人知道苏家大小姐曾与两个平民男孩共度惊魂一夜。
但有些改变已经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