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晨雾漫阶,茶香续梦
一、阶前凝露,暖意浸阶
晨雾像一层薄纱,轻轻笼住西街的青石板路。茶楼门前的石阶上,凝着颗颗晶莹的露珠,阳光透过薄雾洒下来,给露珠镀上一层细碎的金光,像撒了满地的碎钻。陈秋推开茶楼的木门,“吱呀”一声轻响,惊起檐下栖息的麻雀,扑棱棱飞进雾里,只留下几片羽毛悠悠飘落,恰好落在阶前那盆野菊上。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露珠,凉意顺着指尖漫开,却带不走心底的暖。石阶的缝隙里,还留着昨夜瑶瑶踩出的小脚印,印窝里积着浅浅的水,倒映着天上的流云,像把流云装进了小小的梦。陈秋想起昨夜小姑娘趴在桌角画画时,笔尖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画的圈圈,此刻竟与这脚印里的水纹隐隐相合,仿佛是天意悄悄写下的呼应。
“大哥哥,你在看什么呀?”瑶瑶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她穿着件月白色的小袄,发间的红头绳松了半截,歪歪扭扭地垂在肩上,像条偷懒的小蛇。陈秋回头时,正看见她揉着眼睛往外跑,小脚丫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踉跄着扑进他怀里,发间的菊瓣碎末蹭了他一衣襟,带着淡淡的清苦香。
“看露珠在给我们留信呢。”陈秋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瑶瑶的鼻尖上还沾着点墨渍,想必是昨夜画画时蹭上的。小姑娘眨巴着眼睛,伸手去够阶前的露珠,指尖刚碰到,露珠便“啪”地一声碎了,溅起的水珠落在她手背上,像颗调皮的星子。
白衣女子端着铜盆从门内走出,盆沿的水珠顺着木纹缓缓滑落,在石阶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她穿着件浅青色的布裙,发间的丝带被晨雾打湿,贴在颈间,像条温柔的水痕。“快进来洗漱,粥快熬好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水汽的湿润,眼角的笑意比晨露更亮,“瑶瑶的小辫子又散了,我来重新梳。”
三人的身影在晨雾里晃动,石阶上的露珠次第碎裂,像串被踩响的风铃,在这寂静的清晨,轻轻叩响新一天的门扉。
二、灶间烟暖,粥香绕心
灶间的铁锅上,正冒着袅袅的白汽,混着小米的清香与南瓜的甜香,在茶楼里漫开,像只温柔的手,轻轻抚过每一个角落。陈秋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往灶膛里添着柴火,火星子“噼啪”溅起,映得他脸颊发烫,也映得锅盖上的铜环闪闪发亮。
瑶瑶趴在灶台上,小手托着下巴,看白衣女子搅动锅里的粥。木勺碰到锅壁,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与柴火的“噼啪”声、远处的鸟鸣声混在一起,像支热闹的晨曲。“姐姐,今天的粥里要放蜜饯吗?”小姑娘的声音甜丝丝的,像颗刚剥开的麦芽糖。
“放,昨天特意去杂货铺买的山楂蜜饯,你不是说酸酸甜甜的最好吃?”白衣女子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瑶瑶嘴边,粥里的南瓜块金黄软糯,在白汽里若隐若现。小姑娘张开嘴,“啊呜”一口吞下,嘴角沾着的粥粒像颗小小的珍珠,引得两人都笑了。
陈秋往灶膛里添了根粗柴,火焰“腾”地窜高,把三人的影子投在灶墙上,忽大忽小,像幅跳动的皮影戏。他想起老头在观星阁密道里说的“等开了茶楼,我来烧火,你俩煮粥”,原来有些约定,真的会在时光里慢慢发芽,长成此刻灶间的模样。
粥快熬好时,白衣女子从橱柜里拿出个青瓷罐,里面装着些晒干的野菊花。“撒点这个,败火。”她用指尖捏起几朵,轻轻撒进锅里,金黄的花瓣在粥面上打着旋儿,像群跳舞的蝶。陈秋看着她的指尖,那里还留着弹琴时磨出的薄茧,却比任何珠宝都更动人。
“你看,像不像账册上画的?”白衣女子忽然笑着说,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陈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灶台上的粥、灶膛里的火、窗边的菊,竟与那本泛黄账册最后一页的画一模一样,连阳光照进灶间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三人围坐在灶间的小板凳上,捧着粗瓷碗喝粥。粥里的南瓜甜得恰到好处,山楂蜜饯带着点微酸,野菊花的清苦悄悄藏在最后,像段值得回味的岁月。瑶瑶的小嘴边沾着粥粒,白衣女子的发间落了片菊瓣,陈秋的袖口蹭到了灶膛的黑灰,却没人在意这些,只觉得这碗粥里,盛着比蜜更甜的东西。
三、窗下理弦,琴音漫巷
饭后的阳光穿过窗棂,在茶楼的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影。白衣女子坐在窗边的琴凳上,手里拿着块绒布,细细擦拭着那把刻着“芸”字的琵琶。琴弦上的灰尘被轻轻拂去,露出银亮的光泽,像串被擦亮的星子。
陈秋坐在对面的竹椅上,看着她理弦。她的指尖轻轻拨动琴弦,“哆、来、咪”的音阶在阳光里跳着,像群刚睡醒的精灵。瑶瑶趴在桌上,用手指跟着音阶的节奏轻点桌面,发间的红头绳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琴弦上投下细碎的红影。
“这根弦总有点松。”白衣女子皱着眉,指尖在弦上反复调试。陈秋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绒布,学着她的样子擦拭琴身:“梦境里,老头说过,弦要松驰有度,太紧要断,太松走音。”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愣了愣,随即相视一笑,像两朵悄悄绽放的菊。
窗外的巷子里,传来货郎的吆喝声,“卖糖人咯——”的调子拖着长长的尾音,在阳光里荡开。瑶瑶一下子跳起来:“我要糖人!要凤凰形状的!”小姑娘跑出门时,红头绳在门槛上勾了一下,却没停下脚步,像颗被弹出去的小石子,瞬间消失在巷口的阳光里。
白衣女子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摇头:“这孩子,总这么急。”她重新拿起琵琶,指尖在弦上轻轻一划,《归雁》的旋律便漫了出来,比昨夜更流畅了些,像条终于奔入江河的小溪。陈秋靠在窗边,听着琴音,看着巷口的阳光,忽然觉得时间变得很慢很慢,慢得足够把每个瞬间都酿成蜜。
琴音里,他仿佛看见小芸坐在这扇窗下,也是这样理弦,老头在柜台后算账,偶尔抬头看她一眼,眼里的笑意比阳光更暖;看见瑶瑶穿着红棉袄,踮脚够窗台上的菊花,发间的红头绳与菊瓣缠在一起;看见无数个相似的午后,阳光、琴音、茶香,还有那些未曾谋面的故人,都在这茶楼里,以另一种方式相聚。
巷口传来瑶瑶的笑声,她举着个凤凰形状的糖人跑回来,糖人的翅膀在阳光里泛着晶莹的光。“姐姐你看!像不像大哥哥剑鞘上的凤凰木雕?”小姑娘把糖人举到琵琶前,糖人的影子落在琴身的“芸”字上,像个跨越时空的拥抱。
白衣女子的琴音停了,看着那糖人,忽然笑了:“我们来弹首新曲子吧,就叫《凤凰引》。”陈秋点点头,瑶瑶举着糖人,在阳光里跳起了不成章法的舞,红头绳、糖人、琴音、阳光,在这小小的茶楼里,织成一张温暖的网。
四、檐下晒菊,香漫流年
午后的阳光正好,陈秋搬出张竹匾,放在茶楼的檐下,准备晒些新采的野菊。竹匾的边缘有些磨损,是从杂货铺老板娘那里买来的旧物,却透着股踏实的烟火气。瑶瑶蹲在旁边,手里拿着小竹篮,把清晨采来的菊花一朵朵放进匾里,动作认真得像在完成件大事。
“要铺开晒,不然会发霉。”陈秋教她把重叠的花瓣轻轻分开,小姑娘的指尖被菊瓣染得有些黄,却笑得格外开心。白衣女子端着壶凉茶走出来,放在檐下的石桌上,茶杯里飘着朵完整的菊花,像只停在水面的白蝶。
三人坐在石凳上,看着竹匾里的菊花在阳光下慢慢舒展。风过时,菊香混着茶香漫开来,像段被拉长的时光。瑶瑶的小手里攥着半块吃剩的糖人,糖渣粘在指尖,她却毫不在意,只觉得这阳光、这花香、这身边的人,就是最好的日子。
“等这些菊花开透了,就可以收起来泡茶了。”白衣女子拿起朵最大的菊花,放在鼻尖轻嗅,“可以泡在碧螺春里,也可以单独沏,各有各的味道。”陈秋看着她,忽然想起账册上的那句话:“人生如茶,各有滋味,却都要慢慢品。”
远处的城楼上,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当——当——”的声响里,混着茶楼的茶香、菊香、琴音,还有瑶瑶偶尔的笑声,像首被时光收藏的歌。竹匾里的菊花在阳光下微微颤动,仿佛在为这平淡的幸福轻轻点头。
夕阳西斜时,陈秋收起竹匾,里面的菊花已经半干,散发着更浓郁的香气。瑶瑶的小脸上沾着菊瓣的黄痕,白衣女子的发间落了片阳光,陈秋的袖口还留着灶膛的温度,三人的影子在茶楼的檐下叠在一起,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夜幕降临时,茶楼的红灯笼又亮了起来。灶间的粥香再次漫开,窗下的琴音轻轻流淌,檐下的菊香悄悄弥漫。陈秋知道,这样的日子或许平凡,却比任何惊心动魄的冒险都更珍贵。因为他明白,所谓的守护,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厮杀,而是守住这窗下的琴、檐下的菊、灶间的粥,守住身边人的笑靥,把每个平凡的瞬间,都过成值得回味的流年。
灯笼的光晕里,三人的身影在灯下晃动,像幅被时光定格的画。画里,茶香绕梦,琴音漫巷,而那根红头绳,始终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条温柔的线,把所有的牵挂与温暖,都牢牢系在这小小的茶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