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主任话一出口,屋里的空气都好像一下子松快了。
许启东赶紧招呼着:“蕙兰,去,把咱家那罐新炒的瓜子花生端出来。”
“今晚上留在这儿吃饭啊,以后你们走了,咱们可就没时间凑在一起了。”
杨主任抹了抹眼角,脸上是这些天来最舒心的笑容,连声应着:“哎!哎!这就去!”
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不一会儿,小桌上就摆满了瓜子花生,还有许启东特意泡的热茶。
四个人围着坐下,无形的隔阂彻底烟消云散。
安敏故意拣些轻松高兴的事说:“杨姨,您不知道,梁毅新去的那个地方,都说苦。”
“不过梁毅在那边,说一不二,也挺好的。”
听安敏说完后,梁毅也笑着说:“是啊许叔,那边领导也说了,去了先熟悉情况,工作慢慢来,压力不大。”
许启东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年轻人嘛,就该往上走。小梁有出息,我们都替你高兴!”
话音落下,他看向安敏。
“小安去了也好,能照顾小梁,我们也就放心了。”
杨主任抓了一大把瓜子塞到安敏手里:“小安,多吃点。到了新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有啥困难就写信回来,别不好意思,我和你许叔就是你们的家里人。”
“知道啦,杨姨!”
安敏心里暖烘烘的:“您和许叔也要保重身体。我们安顿好了,就写信回来报平安。”
几个人就这么唠着家常,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屋子里充满了久违的、纯粹的温馨。
在他们家里吃过晚饭后,安敏和梁毅才离开。
明天两个人就要走了,这一别,在这个年代,基本算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梁毅和安敏还年轻,他们两个将来注定是要一直往上走的。
但杨主任和许启东不一样,他们已经老了。
等梁毅有机会能再回来时,或许杨主任和许叔已经退居二线了。
次日清晨,火车站台。
呜呜的汽笛声宣告着离别时刻的到来。
站台上人不多,显得有些空旷清冷。
杨主任紧紧拉着安敏的手,眼圈又忍不住红了:“小安啊,到了那边,跟小梁好好的……互相照应着点……”
“杨姨,您放心,我们会的。”
安敏用力回握她的手,努力让笑容灿烂些。
两个人的行李早就提前运送过去了,这样两个人就能轻装上阵,不用大包小包了。
到白杨沟,七天七夜的火车,下了火车还得转汽车,这路途不是一般的远。
许启东重重拍了拍梁毅的肩膀,这个一向爽朗的汉子,此刻声音也有些发哽。
“小梁,好好干!别辜负组织的信任!也……也常想着点咱西北的老家!”
“许叔,我记住了!”
梁毅站得笔直,像棵挺拔的白杨,眼神坚定:“您和杨姨多保重!我们会常写信的!”
就在这时,眼尖的安敏看到不远处的柱子后面,似乎有个身影一闪。
她定睛一看,竟然是许东骏。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整个人看起来都憔悴,瘦弱了许多。
躲在那里,只露出半个身子,眼神复杂地看着这边。
眼神中有愧疚,有挣扎,似乎想上前,又挪不动步子。
安敏轻轻拽了拽梁毅的袖子,示意他看。
梁毅也看到了,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
他对着那个方向,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眼神平静无波,就像看一个普通的、认识的人。
许东骏显然看到了梁毅的动作,身体微微一震,迅速把头缩了回去,彻底消失在柱子后面。
那一眼平静的点头,比任何指责都让他无地自容。
汽笛再次长鸣,火车缓缓启动,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要开车了!快上去吧!”
杨主任赶紧推了推安敏和梁毅,声音带着哭腔。
“杨姨!许叔!我们走了!你们保重!”
安敏和梁毅一边快步走向车厢门,一边回头用力挥手。
“保重啊!孩子!”
许启东和杨主任也使劲挥着手,追着火车走了几步。
杨主任终究是没忍住,眼泪流了下来,她赶紧用手背去擦,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到了……到了来信啊!”
“一定!”
梁毅大声应着,和安敏一起踏上了车厢踏板。
火车渐渐加速,站台上两个老人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安敏趴在车窗上,一直用力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那熟悉的身影。
她坐回座位,鼻子酸酸的。
梁毅默默递过来一张手帕。
安敏接过来擦了擦眼角,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
“都过去了。”
梁毅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
“杨姨和许叔的心结解开了,我们也该开始新生活了。”
人生本就是在不断的告别又重逢,天底下也没有不散的筵席。
安敏点点头,靠在他肩膀上。
她打开随身的包,想拿点东西,手指却触碰到一个光滑的小盒子。
是杨主任送的雪花膏。
她拿出来,打开盖子,香味弥漫开来。
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荒原,远处几棵胡杨树倔强地挺立着,像极了站台上杨主任和许启东目送时的身影。
安敏还从没坐过这么长的火车。
前几天还好,到后面真的是难熬的很。
吃喝还好,就是拉撒不方便。
安敏爱干净,现在也不能洗澡,还不能换衣裳,她整个人都快难受死了。
等有卧铺时,梁毅毫不犹豫的买了卧铺票。
别的不说,就为了晚上躺着能好受一点儿。
只是火车上的味道也是难闻的很。
安敏感觉自己这辈子能闻到的味道都在火车上了。
这天,梁毅去餐车拿饭,安敏一个人坐在卧铺里。
梁毅问过列车员,说是下一个站点会停靠将近三十分钟,他们可以下车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闯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刀上面沾着血,明晃晃的威胁就这么靠近安敏。
安敏扭头,一眼撞上这人。
熟悉的脸,怨恨的眼睛。
“安敏,还真是巧啊。”
“陈默?!”
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