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嘉目光灼灼,低头看向沈维星。
她拿着干布,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拭湿发。
指尖拂过他的耳廓,滑过线条利落的下颌,最后停留在那微微凸起的喉结上。
她的目光,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细细描摹着眼前这张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脸。
她想问,只要家人在一起,让他脱下这身光荣的军装,他也甘愿吗?
可这个问题,也没必要问了。
因为无论他甘不甘愿,她也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发生!
他是扞卫祖国和人民的勇敢将士。
一旦有危险,他随时冲锋在前。
可他自己呢?
可他眉宇间明明也有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为了所谓“大局”,一次次压下自己的需求。
即使坐在轮椅上,他的脊梁骨依旧挺得笔直、不肯显露半分脆弱……
谁来替他挡一挡这风刀霜剑?
她本来就不该是被他妥帖安置在身后,需要他分神来保护的“资本家小姐”!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狠狠将这份滚烫的决心吸入肺腑,融入骨血。
不就是立功吗?
等着!
她来!
……
结婚申请延迟的消息,黎宝绢也听说了。
她绞尽脑汁琢磨着该怎么安慰夏思嘉。
辗转反侧,想了一整夜。
隔天一早,黎宝绢拎着背包就直奔夏思嘉家,想着今天带她去卫生所坐坐。
之前,金鹇岛卫生院调过来执行紧急命令的江院长,曾郑重提到过:
光看夏思嘉给出的那三张方剂,就知道,她的医理知识远胜于各乡各队的赤脚医生!
尽管乡队的赤脚医生水平那么参差不齐,可他们的存在,还是帮助乡民们解决了很多病痛。
因此,而受到乡民们的尊敬爱戴。
像夏思嘉这样,掌握着大量学识,有着传统医学家庭背景,且能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无私奉献秘方的有才青年,就更应该受到欢迎和珍惜!
“如果让夏思嘉加入咱们医疗队伍,七巧岛的岛民们不知道能少受多少疾病困苦!”江院长当时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只不过,七巧岛的卫生所,归金鹇岛的卫生院管。
夏思嘉想要进医院,需要先通过金鹇岛医院的考试。
而且,按规矩,得起码在主岛工作半年,才能申请调动到七巧岛。
黎宝绢想过了。
要是放在之前那种情况下,她不会推荐夏思嘉考医院。
因为人家小两口刚被调到七巧岛,新婚燕尔的,哪好让他们分居两地?
但现在不一样了。
夏思嘉的背景需要重新深入调查。
结婚是暂时没戏了。
与其让她不明不白地跟着沈维星,不如给她换个环境,找点事情做,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
既能保住名声。
又养活自己。
又能从新的工作和知识中,找到个人的生存价值。
简直完美!
黎宝绢兴冲冲地走着,没想到,半路上竟和夏思嘉迎面碰上。
“宝绢嫂子,你这是要去哪?上班不是走这个方向吧?”
夏思嘉双手捧着一包油纸包裹着的鲜花饼。
这是她天不亮就起床,从空间花房里摘了最好的玫瑰花,鲜制的鲜花饼。
是专程做给黎宝绢的。
夏思嘉一边递上东西,一边说道:“嫂子,我正想去找你呢。”
“我就是来找你的!”
黎宝绢接过东西,看也不看就往自己的背包里塞。
她腾出手,抓住了夏思嘉的手臂,着急忙慌地说:“思嘉,我想推荐你报考金鹇岛卫生院!”
“嫂子,英雄所见略同啊!我就是来找你说这事的!”
两个人挽着手就往卫生所去了。
半道经过了朱峻岭如今的住处。
警卫员小周看见她们俩,笑着队朱峻岭说:“司令,您看!那是叶团长的太太和沈参谋长的未婚妻!她们俩原来是好朋友啊。”
朱峻岭正在吃芥菜包子。
他本来心情很好。
但透过窗户看见夏思嘉和黎宝绢喜气洋洋的,顿时就黑了脸。
她有什么可高兴的?
都不让她嫁给沈维星了,她还那么高兴呢?
“清早八晨的就这么吵吵嚷嚷,笑得像摇铃似的……一点也不注意影响!就没想过会影响别人休息!”朱峻岭不满地批评道。
小周心存疑惑:不是您说,笑声是无形而强大的武器吗?
朱峻岭没注意小周的表情。
他啃完了四个芥菜大包子,拿上军帽就出门了。
他迫不及待要去基地,好好批评一下叶欣荣!
肯定是他这个娶了地主家孙女儿的家伙,带坏了沈维星!
就算不是叶欣荣教唆的,那他也带了坏头!
而且,必定是因为有“志同道合”的前行者,给沈维星吃了熊心豹子胆!
所以,这小子才会甘愿放着大好前程不管,非要众里寻她千百度,娶一个“体己知心人”……
狗屁!
爱情都是狗屁!
……
夏思嘉跟着黎宝绢到了卫生所,按照他们之前写过的申请书的格式,手写了一份报考申请。
“这字可真好看!像是印出来的一样!”
卫生所的女医生们惊讶地说道。
在黎宝绢的张罗下,她和另外两个同事一起,将他们各自的工作书籍全都找了出来,送给了夏思嘉。
“小夏,你可一定要好好考!”
“对!争取将来和我们当同事!”
夏思嘉含笑着应了,“嗯,我一定全力以赴!”
今天天气还不错,码头有小船正常出海。
夏思嘉带上了自己的申请书,斗志昂扬地去往了金鹇岛。
两天后。
等其他人听说夏思嘉申请报考金鹇岛卫生院的消息时,她已经拿到了江院长亲自批准的申请书。
并且要尽快根据批复指示,到岗学习!
夏思嘉收拾行李时,家里空空荡荡的。
这个还没有完全布置起来的小家,好像在某种意义上,成了她真正的归宿。
最近几天,沈维星都回来得很晚。
而她赶着赴任,不能等他回来亲口告诉他了。
她留下了一封信。
信中没有提到自己的不舍和牵挂,只写了给大全和小全的叮嘱。
“后院拔除仙人掌树的那个空位上,我新种了几棵针葵树。烦请替我照看。”
“希望我下次回来的时候,它们已经扎好根了。”
“前院每次下过暴雨后,都会长新的杂草,需要勤拔草,不然沙地里长了虫窝,容易引到屋里。”
除了信之外,她还留下了十个布袋。
“一个药包可以泡两次澡。”
“我每个月有两天假。等我放假回来,再补上新的药包。”
夏思嘉只带着一套换洗的衣服,和一个脸盆,就跟船离开了七巧岛。
她不知道沈维星看到这封信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海上的横风吹得人晕头转向。
也吹干了夏思嘉眼底的潮热。
沈维星同志!
希望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们都能比现在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