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捱到了海螺乡。
沈维星晃了晃右手手臂,连带着晃起了夏思嘉的手臂。
“夏思嘉,醒醒。到了。”
“嗯……”
夏思嘉勉强坐起来,但动作一大,又感觉脑子晕的厉害。
洪顺看夏思嘉面上的潮红退了大半,只是嘴唇虚白,浑身无力,想着她应该没有大碍了,便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沈维星身上。
“参谋长,还是您先下车吧。一会儿让谢长青和方杰来扶小夏。”洪顺说道。
沈维星闷闷地“嗯”了一声。
在大全和小全协助给轮椅调换方向期间,沈维星若有似无的瞟了谢长青一眼。
哪怕只是匆匆一瞥。
眨眼瞬间。
谢长青也猛然心头一紧,感受到了警告的意味。
他……应该是为自己刚刚扎针扎偏了的事,所以心生怨怼吧?
可他也不是故意的。
他这么久没有见到夏思嘉,前两天又刚刚才接到电报,得知夏家遭难。
他正是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却没想到,老天爷突然就安排他们重逢了。
就算夏思嘉没有生病,谢长青的余光一看到她,内心也是紧张激动惶恐的。
而夏思嘉当时病成那样,他只要想到这针刺入指尖的痛,就替她疼得不行。
所以,才会不慎扎偏……
后来这一路,谢长青一直在忍。
忍受自己内心的愧疚。
也压抑着旧人重逢的狂喜。
眼下,好不容易有机会再次近身照顾夏思嘉了,他一定不会再出差错!
因此,谢长青挤开准备扶夏思嘉的方杰,蹲身亮出了自己的后背。
“上来吧嘉嘉,我背你。”谢长青说道。
夏思嘉茫然地睁开眼睛。
一看周围,天都黑了。
从南沙城来这里,可真远啊……
夏思嘉晕晕乎乎地爬上了谢长青的背。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也足以耗费了她所有的体力。
谢长青捏着她搭在他肩头的手,暗暗皱眉。
看这样子,她身体里的暑气还没完全解除。
接下来几天,恐怕都会病怏怏的。
这可怎么办。
“嘉嘉,你真嫁给这个军官了?”谢长青低声问道。
夏思嘉没力气,咕哝着回答说:“还没领证。”
别的,她真没力气解释了。
谢长青却忽然好像重新找回了力气似的,将她整个人又往上托了托,背着她小心翼翼的下了车。
沈维星他们在车头方向等着。
见夏思嘉无法自己行走,沈维星的眉头紧拧成了一个“川”字。
海螺乡公社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洪顺还叫来了医生。
医生看完之后,给夏思嘉打了两针,主要是生理盐水,给她补充能量。
医生叮嘱他们,回去得好好休养。
“看她这情况,恐怕不止是中暑,还有点水土不服。”
“接下来几天尽量吃得清淡点,粗茶淡饭最好。”
“慢慢养吧,等适应了就不用受罪了。”
公社这边原本准备的一大桌子菜,夏思嘉是一口都吃不上了。
沈维星也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点就完事。
晚饭过后,他们就要从中巴车换拖拉机回村去了。
沈维星的家乡叫飞鹤村。
现在归属于第四生产大队。
队里听说沈维星居然被调到了七巧岛,又惊又喜,前两天就张罗着要敲锣打鼓,好好热闹一番,为他接风洗尘。
但沈维星却让大全在半路上,选了中间停靠时间长的大站,往四大队这边来了电话,叫大家千万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这对他将来的影响不好。
放眼整个四大队,就出了沈维星这么一位副团级干部。
他们当然还是绝对尊重沈维星的意思。
只是,沈家的其他人就不乐意了。
“干啥不能热闹热闹啊?”
“他这是升职调迁,还不允许我们高兴啦?”
“就是就是……”
虽然大家众说纷纭,可也没敢阳奉阴违。
大家就等着沈维星到了之后,再看看究竟是为什么不能庆祝。
等沈维星他们真的回到了家里,沈老太一看到沈维星是坐在轮椅上的,当场就两眼一黑,厥了过去。
等把人迎进了门,再详细一问,得知随军而来的小姑娘,是沈维星的未婚妻,还是位资本家大小姐。
沈家亲戚差点集体晕过去。
“娶谁不好?咋能娶资本家大小姐呢?”
“不是说还没有扯证吗?那赶紧让老三把这祸害给送走吧!”
送走这个建议,是沈维星的二哥,沈拥军提的。
他一说完,满屋子的人都闭上了嘴,齐刷刷看向他。
老大媳妇彭晓媚问道:“二弟,那你去跟老三说?”
沈拥军连忙摸鼻子苦笑,“大哥还在呢,当然大哥去说……”
大哥沈向阳听了这话,立马把头摇得跟他小儿子手里的拨浪鼓似的。
“我说不了啊……老三那个牛脾气,阿妈跟他说,他都不一定会听,我说了也不管用。”
彭晓媚又再度盯上了沈拥军。
“二弟,这主意是你提的,当然还是得是你去说!你跟老三关系好,他会听你的!”
“哎哟,大嫂这是说什么呢?”
二媳妇庄婉玲,摸了摸自己西瓜般浑圆的肚子,腆着脸,笑着打断老大媳妇的话。
“大嫂这么说,是让我们家拥军上赶着去讨打啊!老三没出去当兵之前,他二哥就打不过他了……现在去惹他,那更加只有挨打的份啊!我肚子里的孩子没几天就要出生了!要是拥军现在挨了打,回头就干不了活。他要是动不了,那这个家里的孩子,就得全由大嫂来管……大嫂,你乐意吗?”
彭晓媚听得牙酸。
他们家五个,再加老二家已经出生的四个,家里一共九个孩子!
九个孩子里,四个正值青春叛逆期;
三个是七岁八岁狗都嫌的顽皮期;
剩下两娃,一个五岁,一个两岁,都是最磨人的时期……
谁能看得住九个娃啊!
彭晓媚熄了火,蔫巴说道:“那看来是没人能劝了。”
“劝不了就不劝呗。”
沈向阳憨憨一笑,“反正老三也是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娶个资本家小姐怎么了嘛?现在整风改造之后,没有地主老财,也没有剥削人的资本家了啊!这个姑娘,说起来就只是出身不好,她往后来了咱们这里,也算是和家里断了根了,无依无靠的,肯定会听话的……难不成,你们两个还怕一个资本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