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十五,是顾家雷打不动的“阖家团圆”饭。
老夫人信奉月圆人圆,纵使对寄居的陈家不甚看重,面子功夫也做得十足十。
这晚的饭厅灯火通明,檀木大圆桌满满当当。
老夫人高踞主位,左侧顾云舟,紧接着顾寒知与文哥儿;
右侧是顾秀云,然后是芳姨娘、陈表叔夫妇及其子女陈正、陈田儿。
空气里弥漫着菜肴香气和精心装点的“家和万事兴”。
老夫人照例先问了几句西苑的工程进度:“云舟啊,长庚那边回话没有?
新墙砌得如何了?可别耽误了封顶吉时。”
顾云舟放下象牙箸,温声应道:“祖母放心。长庚办事稳妥,月底前定能封顶,误不了事。再有两月,西苑定能住人。”
他目光坦然,嘴角噙笑,活脱脱一个完美孝孙模板。
顾寒知垂眸小口啜着银耳羹,啧,‘再有两月’……这倒计时,送牢饭还是送新房钥匙呢?
老夫人满意颔首,话题转向顾秀云的女红。
芳姨娘忙不迭奉承,顾秀云细声应和。
陈表婶瞅准时机,又对着顾云舟一顿天花乱坠的夸赞,陈正埋着头扒饭。
就在这“温馨和谐”的饭桌战场上,桌布之下已悄然开辟第二战线。
顾云舟搁在桌面的手,极其自然地调整了下点心碟的位置。
修长的手背如同鬼魅般滑过寒知搁在桌沿、握着银匙的手腕外侧。
那触碰,短暂得如同被风吹落的柳絮拂过,带着一丝温热。
顾寒知手指一颤,整条手臂瞬间窜起一片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地抬眼,飞快地瞥向身旁的顾云舟。
顾云舟正含笑听着陈表婶说话,甚至微微颔首,眼神清澈坦荡,仿佛刚才那转瞬即逝的触碰与他毫无关系。
唯有那唇角,在她目光扫过的瞬间,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烛光的跳动。
顾寒知努力维持着用餐的姿态,那只被“轻薄”过的手腕,却悄悄地、极其细微地向内缩了缩。
老夫人此时恰好转头问寒知:“知丫头,这两日气色好些了?那支老山参吃着可受用?”
顾寒知扯出一个温顺乖巧的笑容:
“谢祖母挂心,吃着甚好,感觉精神头足了些。” 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那就好。”老夫人欣慰道。
顾云舟适时接话,语气温和关切:“二妹妹身子弱,滋补之物还需循序渐进。
祖母放心,孙儿已吩咐厨房,每日炖些温补的药膳送去凝香居。”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寒知脸上,带着兄长般的关怀。
就在他说话间,桌下风云再起。
顾云舟仿佛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左腿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点椅凳挪动的微响,轻轻地、却无比清晰地贴靠在了寒知并拢的右腿膝盖外侧!
隔着薄薄的夏衫裙裾,那温热坚实的男性膝盖骨,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抵靠了上来!
顾寒知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属于成年男性的、带着力量感的触碰。
她脸颊上的红晕迅速加深蔓延至脖颈,连小巧的耳垂都红得几乎透明。
身体下意识地绷紧,膝盖下意识想弹开,又不敢乱动暴露战场,只能僵硬地“焊”在原地,任由那滚烫的膝盖骨跟个移动暖炉似地紧贴着。
顾云舟迎上她水光潋滟、羞愤得想咬人的眼神,眼底那股浓烈的掌控欲和得逞的满足感几乎要溢出来。
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个稍纵即逝的弧度,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光风霁月的温润模样。
桌下那抵靠的膝盖非但没有移开,反而又微微施力,带着一种研磨般的、缓慢而持续的压迫感,在她柔嫩的膝盖外侧轻轻蹭了蹭!
就在顾寒知感觉自己快原地蒸发时,文哥儿舀汤时小手一晃,几滴汤汁溅到了他自己的衣襟上,乳母低呼一声,赶紧拿帕子去擦:“哎哟小祖宗,当心点!”
这小小的意外瞬间吸引了老夫人和芳姨娘的注意。
顾云舟似乎也“体贴”地给了她一丝喘息之机,那抵靠研磨的膝盖终于稍稍移开了一些距离,仿佛刚才那隐秘的接触从未发生。
然而,没多久,顾云舟借着微微倾身去夹远处一盘水晶肴肉的动作,
他那原本搁在桌面上的左手,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为了支撑身体重心般,落了下来,放在了靠近自己大腿的桌沿下方。
而就在这只手落下的瞬间,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极其迅捷而又精准地,带着不容拒绝的温热和力道,轻轻覆在了寒知搁在腿上的、微微攥紧成拳的左手手背上!
那覆压的掌心滚烫,带着薄茧的指腹甚至在她冰凉的手背上轻轻按了一下!
顾寒知只得装作惊慌手肘猝不及防地撞到了面前的汤碗边缘!
“哐当!”一声脆响,汤碗被撞得剧烈摇晃,小半碗温热的汤水泼洒在了桌面上。
这下动静不小,全桌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知丫头?”老夫人吓了一跳,关切地看过来,“怎么了?可有烫着?” 芳姨娘和陈表婶也投来惊讶的目光。
顾寒知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虾子,连小巧的耳垂都红透了。
她慌乱地站起身,声音细若蚊呐:“祖、祖母…没、没事…是我…不小心…腿、腿麻了…惊扰了祖母和各位…”
她手忙脚乱去拿帕子,指尖在抖——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气!
顾云舟这才像刚注意到她的窘态,立刻也站起身,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兄长对妹妹莽撞的无奈宠溺,
温声道:“二妹妹总是这般不小心。可有撞疼?喜儿,还不快收拾!”
他的目光落在她绯红欲滴的脸上、慌乱无措的样子以及那只被自己“安抚”过、此刻正微颤着去拿帕子的左手上,
那眼神深邃,藏着只有她能读懂的、浓烈得几乎要溢出的占有欲和一丝得逞后的满意。
他甚至“恪守礼仪”地欲扶又止:“小心些,莫要再烫着了。”
这顿饭的后半程,寒知几乎食不知味。
后半程,顾寒知如同惊弓之鸟。
双手规矩叠放膝上,身体恨不得跟顾云舟之间隔出一条护城河。
耳边的虚伪客套和他温润谈笑都是惊魂曲的背景音。
饭毕,众人起身。
顾云舟经过寒知身边时,脚步微顿。
他微微侧首,目光落在她依旧泛着红晕的侧脸和低垂的眼睫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低低地说了一句,:“二妹妹今日……格外惹人怜爱。
静室备了新得的雨前龙井,晚些哥哥去陪你……压压惊,也看看……‘腿麻’可好些了?”
那“压压惊”和“腿麻”被他咬得格外意味深长。
寒知猛地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自己刚褪下去的热度又“轰”地一下涌上脸颊和耳根。
顾云舟却已迈步向前,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温雅笑容,对老夫人道:“祖母慢走,孙儿送您回房。”
月光清冷,洒在回廊上。寒知看着前方那道挺拔如松、仿佛光风霁月的身影,只觉得一股寒意和另一种难以名状的战栗交织着从心底升起。
这月圆家宴,成了他精心策划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步步紧逼的禁忌游戏。
从手腕的轻擦,到膝盖的抵靠研磨,再到手背的覆压……他像一位经验丰富的猎手,用看似“无意”实则充满心机的触碰,一点点瓦解着她的防线,诱引着她体验着背德的刺激。
这笼子未入,那无形的锁链,却已悄然缠绕上她的肢体和心神。
顾云舟的“情”,是温柔表象下步步为营的狩猎,无声无息,却已将她牢牢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