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那艘月白玲珑画舫,在喧嚣灯河中静静泊于莲叶深处。
琉璃风灯在檐角投下清冷流华,将船中央铺着厚厚锦垫的软榻照得如同舞台。
船夫石雕般沉默掌舵,喜儿垂手船尾,前方大船喧嚣仅隔粼粼水波,却恍若两个世界。
顾云舟长身玉立,月白云纹锦袍在灯下流淌矜贵光泽。
目光锁在裹着月白镶银狐毛边斗篷的顾寒知身上,如同锁定珍稀猎物。
“风起了,知知披好。”他倾身,亲手为她拢紧斗篷。
修长的手指“无意”擦过她微凉的脖颈,激起一阵细微却清晰的战栗。
那动作看似呵护,实则指尖带着不容错辨的掌控力道,将她纤细的脖颈完全笼罩在掌下,仿佛在丈量这脆弱的领地。
顾寒知身体本能地一僵,随即强自放松,顺势将脸埋低了些,活像只受惊的鹌鹑,声音细若蚊呐:“谢…谢谢远哥哥……”
顾云舟满意地捕捉到她的轻颤,唇角勾起弧度。
他顺势坐下,紧挨着她,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半圈在角落,隔绝所有外界视线。
“此处赏月最佳,视野开阔,也清静。”
他温声解释,手臂却极其自然越过她身后,撑在船舷上,彻底将人逼至舷窗与软榻死角,退无可退。
温热男性气息强势笼罩,船舷冰凉与她微凉斗篷对比鲜明,衬得方寸之地暧昧逼仄。
“尝尝这个。”他变戏法般取出一盏剔透水晶盅,蜜瓜梨子切得极精细,淋琥珀蜜汁,银签闪闪。
顾寒知瞳孔微缩,嗅到危险气息!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瞬间,她猛地扭头看岸边,惊呼:“哎呀!蟹壳沾到哥哥玉扳指了!”
声音不大,带着恰到好处“惊慌”。
顾云舟动作一顿,下意识看拇指上温润玉扳指——干干净净!
电光火石间!
顾寒知已飞快抽出素帕,一把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像刷锅,对着那根本没污渍的扳指猛擦!
她低头,动作麻利笨拙,絮叨:“快快擦掉!蟹油腥腻难除,沾久污了玉色!”
顾云舟看着自己擦红的手指,再看眼前“关心则乱”的“妹妹”,眼底审视被一丝无奈取代,旖旎心思被突如其来的家务感冲散。
他失笑抽回手:“好了好了,无妨。”
刚打发完丫鬟呈上的温酒,喜儿又端来一小碟刚拆好的蟹肉。
顾云舟目光微闪,再次拈起一块饱满的蟹肉,递到顾寒知唇边:“知知尝尝这蟹黄,正是肥美时候。”
顾寒知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指尖和蟹肉,唇瓣微抿,眼中迅速漫上水汽,带着委屈的控诉看向顾云舟:
“姨娘从前总说…女子在外醉态或食相不雅,便是自轻自贱…远哥哥这般喂我…可是舍得让知知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丢脸么?”
她声音带着颤,指尖揪紧了斗篷边缘,“众目睽睽”几字咬得极重,仿佛岸上万千灯火都是窥探眼睛。
顾云舟递到唇边的手僵住。
她搬出身份不好的李姨娘,用“丢脸”、“自轻自贱”将亲昵钉上道德枷锁,更暗示他正逼她堕落。
他眼神暗沉,心中被“家务感”冲散的欲念瞬间被更强烈的征服欲取代,但面上只能收回手,语气带着被冒犯的冷意:
“知知多心了。哥哥岂会舍得?”
此时,前方大船传来顾秀云兴奋喊声:“二姐姐!快看那盏鲤鱼灯!好大啊!”
顾云舟头都懒得回,只微微侧身,用身体彻底挡住顾寒知,对着大船方向温声回应:
“三妹妹有心了。二妹妹瞧着精神尚好,莫要大声惊扰了她休憩。”
一句话,堵嘴顾秀云,更将顾寒知牢牢锁在自身遮挡之下。
水波轻漾,小船微晃。
顾云舟借“晃动”,手臂极其自然揽住顾寒知肩头,几乎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他低头,薄唇贴近小巧耳廓,灼热气息喷吐:“知知,这般月色…可曾想过与哥哥如何度过团圆夜?”
声音低沉粘稠,带着赤裸情感勒索,逼迫她回应禁忌依恋。
顾寒知被他突来贴近和直白问题激得汗毛倒竖!
她感到他揽肩的手正缓缓下滑,带着不容抗拒力道抚摸单薄脊背,指尖甚至若有若无刮过她敏感的脊椎凹陷!
一阵强烈战栗窜过全身,她猛地攥紧窗棂,指甲几乎嵌进木头!
就在顾云舟享受她身体诚实的恐惧反应时,顾寒知却突然仰起脸。
月光下,她眼中没有他期待的羞怯沉溺,只有一片破碎的清醒和强压的痛苦。
声音细弱却清晰,带着近乎自毁的决绝:“远哥哥…知知只盼…将来哥哥能娶一位温婉贤淑的嫂嫂…
待到中秋…也有人为你亲手剥蟹斟酒…知知便安心了…”
“啪!”顾云舟脑中名为“理智”的弦崩断!
她竟敢将他推给别的女人?!
还是此刻?!用“为他好”的借口?!
他揽肩的手猛地收紧,力道之大,让顾寒知痛得闷哼!
“嫂嫂?”他声音陡然沉冷如冰,每个字淬着寒,“知知倒是替哥哥想得周到!”
他猛地捏住她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眼中风暴翻涌:
“听着,我顾云舟身边,过去、现在、将来,都只会有你顾寒知一人!
休要再提什么嫂嫂!
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便是骨头化成灰,也得烙着我顾家的印!”
戾气爆发!
小船空气凝固。船夫纹丝不动,喜儿大气不敢出。
顾寒知被他捏得生疼,眼中瞬间蓄满生理泪水。
就在顾云舟被滔天怒火和失控宣言占据心神时,顾寒知目光落在他发间——方才动作,一丝散发被风吹乱。
她“怯怯”伸出微颤的手,不是推拒,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讨好意味去帮他整理鬓角,指尖“不经意”扫过耳廓。
“哥哥…头发乱了…”她声音带着哭腔,眼神湿漉漉,仿佛刚才“挑衅”只是无心,此刻只剩讨好依赖。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驯服意味的动作,像一盆恰到好处的冷水,
浇在顾云舟暴怒火苗上,让他失控戾气骤然一顿!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带着讨好泪光的脸,感受她微凉指尖划过耳廓带来的奇异战栗,
滔天怒火竟诡异地被一种更复杂的满足感取代。
他喉结滚动,眼中风暴未熄,却奇地平复些许。
松开钳制下巴的手,转而紧紧扣住她整理鬓发的手腕:“……乖,坐好。”
顾寒知“顺从”坐回原位,低眉顺眼,仿佛风暴从未发生。
内心却开始盘点战果。35点能量,还不错。
就在这时,顾云舟目光落在她鬓间素雅玉簪上。
他眼神一暗,伸手便欲取下:“这簪子太素,配不上这月色。”
另一手已从袖中取出华光璀璨的赤金点翠步摇,流苏坠莲子米大珍珠,正是金陵珍品。
他要亲手为她戴上,如同打下专属烙印。
顾寒知在他手指触到玉簪瞬间,猛地抬手护住,随即又像意识到“失礼”,飞快拔下玉簪,却在顾云舟以为她要顺从时,反手将步摇塞进他怀里!
动作快如闪电!
“这步摇沉甸甸的,金晃晃的,戴头上像顶了块金陵城砖!
哥哥还是收着吧……将来……给嫂嫂戴正合适!”
她故意重提“嫂嫂”,将价值连城的点翠步摇解构成压脑袋的“城砖”,更是将其推给虚无缥缈的“嫂嫂”,彻底瓦解礼物背后的占有欲象征。
顾云舟猝不及防!
怀里塞进冰凉金属,再听她将步摇比作“城砖”,又塞回“给嫂嫂”,好不容易压下的邪火“噌”地窜起!
他捏着步摇,指节泛白,金玉冰凉也压不住心头被反复挑衅的燥火。
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顺从,
却总能精准刺中他死穴、让他失控又欲罢不能的女人,
眼神幽深如同噬人漩涡。
小船在莲叶深处轻摇,琉璃灯光华与月光交织,映照着顾云舟风雨欲来的脸,
和顾寒知低垂眼睫下,那丝得逞后飞快敛去的狡黠笑意。
这场中秋月下的囚笼博弈,顾云舟看似步步紧逼,掌控全局,
却不知每一个“胜利”节点,都精准踏入了猎人为他铺设的反杀陷阱。
那艘精致小船,载着的早已不是赏月的兄妹,而是两个在月光与灯影下,无声角力、各怀鬼胎的顶级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