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低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此刻被点名，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兜头罩下。
她艰难地抬起头，迎上婆婆那刀子似的目光，嘴角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着，极其不自然地向上扯动。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妈…我们刚才…
确实找过张所长了……”她咽了口唾沫，喉咙发紧。
“他说…这事儿…性质…性质不太好…您…您可能…得在里面待个一年半载的……”
“一年半载？！”
秦淮茹的话音刚落，就像点燃了贾张氏这个炸药桶的引信。
她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干瘪的胸膛猛地一鼓，那声酝酿已久的、标志性的嚎哭就要破口而出。
——“哎呦喂我的老天爷啊！这还让不让人活……”
“嘘——！！！”易中海魂儿都快吓飞了，反应快得惊人，一个箭步上前。
粗糙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死死捂住了贾张氏那张即将喷出“毒液”的嘴！
他额头青筋都暴起来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贾家嫂子！
我的祖宗！您可小点声儿！这是什么地方？是治安所！不是咱们四合院！
再闹出大动静，把上面招来，这事儿可就真捂不住了！棒梗……棒梗怎么办？！”
“唔…唔唔……”贾张氏被捂得直翻白眼，奋力挣扎了几下，易中海的手却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易中海那番话如同冰水浇头，特别是“棒梗”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
她挣扎的力气瞬间泄了，浑浊的老眼里那点撒泼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
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绝望。
易中海感觉到她身体软了下来，才小心翼翼地松开手，但眼神依旧警惕地盯着她。
贾张氏大口喘着粗气，死鱼般的眼睛死死剜着易中海，声音嘶哑。
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易中海！你给老娘说实话！你…你是不是在骗我？
是不是想让我这把老骨头，替棒梗背这个天大的黑锅？！”
易中海脸色一沉，瞬间换上了一副无比严肃、甚至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正气面孔。
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贾张氏心坎上：“贾家嫂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易中海是那种人吗？咱们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
这事儿，说到底，不就是你当奶奶的，平日里‘教导’孙子时，随口说了几句‘浑话’，被孩子当真了嘛！”
他刻意把“教导”和“浑话”咬得很重，见贾张氏眼神闪烁。
又立刻放缓语气，语重心长地“开导”起来，“老嫂子，你想想，这也就是在新祖国，讲究个‘法制’、‘教育’。
要是搁在过去那旧社会，街坊邻里闹点口角，说几句气话，这叫多大个事儿？
值当惊官动府的？顶多赔个不是，大家伙儿骂两句也就过去了……”
易中海察言观色，见贾张氏虽然还绷着脸，但眼神里的抗拒明显松动。
立刻趁热打铁：“再说了，棒梗是谁？那是你们老贾家唯一的根苗！
是你们贾家的希望！他才多大？十多岁的孩子，懂什么？
他那就是一时糊涂，听了你的‘教导’，当了真，才闯下这祸。
这要是真按‘教唆’、‘主犯’算在他头上，那可就……”
他故意停顿，留下可怕的想象空间。
贾张氏的心猛地一揪，易中海的话像魔咒一样钻进她脑子里。
是啊，棒梗！她的心尖肉，她的命根子！要是真被定性成犯人。
进了少管所…那地方是人待的吗？
出来还能是个人样？往后找工作？谁家单位要个有案底的？娶媳妇？
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嫁个蹲过少管所的？贾家岂不是要绝后？！
贾张氏越想越怕。
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冷，仿佛已经看到棒梗穿着囚服、贾家断了香火的凄惨景象。
和这个比起来，自己这把老骨头进去蹲个一年半载……
似乎…似乎也不是不能忍受？至少，棒梗能清清白白地出来，贾家还有希望……
她脸上的横肉抽搐着，内心天人交战。易中海和秦淮茹紧张地注视着她，连呼吸都放轻了。
终于，贾张氏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肩膀颓然塌了下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充满了不甘和怨怼：“行了行了！都甭说了！我…我老婆子都听你们的成了吧？！
你们说啥就是啥！我这把老骨头…豁出去了！”
易中海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
脸上却立刻堆满“感激”和“敬佩”：“老嫂子！您深明大义！棒梗有您这样的奶奶，是他的福气！
贾家有您，是祖上积德啊！”他满意地点点头，朝秦淮茹使了个眼色。
随后，二人安慰了贾张氏几句，并保证会找张所长给通融通融，尽可能的少在里头呆些时日。
于是，两人一左一右，他们将“商议”好的结果。
——棒梗年幼无知，所有行为均系受其奶奶贾张氏日常“教导”影响所致。
贾张氏对此“供认不讳”——原原本本告诉了张所长。
张所长叼着烟，听完后只是抬了抬眼皮，在易中海和秦淮茹脸上扫了一圈。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但面上毫无波澜。
对他来说，只要有人认罪，能结案，不闹出更大的乱子影响他年底考评。
至于谁顶的缸，他压根不在乎。
他弹了弹烟灰，言简意赅：“行，按程序办吧。”
很快，贾张氏和棒梗被分别带进了审讯室。
在另一间屋子，面对严肃的蜀黍，棒梗早已被易中海和秦淮茹“教导”得明明白白。
他低着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流利：“…是…是我奶奶教我的。
她说…说那家人活该，说许大茂是怎么小姨夫，家东西不拿白不拿…
还说小孩子拿点东西不算啥，没人会真抓…”
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把所有的“教导”都推给了那个，此刻正在隔壁替他承受一切的奶奶。
而在贾张氏的审讯室里，气氛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