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娘冷眉一竖,鬼爪猛然收紧,玉琮表面瞬间现出蛛网般的白纹,看着都快被捏碎了。
彪哥脸上现出一丝尬色,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个油纸包,层层剥开,露出了九枚玉塞,在烛火下泛着尸蜡般的幽光。
“汉墓里的九窍玉,塞在鲁王九窍整整三百年。上个月十五,我亲眼看见它吸了整条墓道的尸气,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宝贝疙瘩了!”
烟杆突然敲在梨花木的柜台上,十三娘染着丹蔻的手指,轻轻抚过玉塞上的云雷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这时,柜台下的往生账无风自动,泛黄的纸页间,浮现出鲁哀王下葬时的阴兵仪仗,一个个头戴青铜鬼面盔,盔上的红缨子跟火苗子似的乱颤。
十三娘抬了抬眼皮,慢悠悠的说,“月未盈昃,尸气未满,这宝贝有点……”
她指尖轻轻点向玉塞中央那微不可察的裂隙,“这都裂开了,断了玉脉流转,不知道还得在子时三刻,注入多少阴气,血丝才能游到玉门关,这玉啊,还得在墓里面养个几百年。”
不过,她话锋一转,嘴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地说:“看在您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倒是可以谈一谈,只是这价钱嘛……”
说着,十三娘的手背上浮起青黑色咒文,与她那娇笑的面容,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拿着烟杆伸过来,想挑起彪哥的下巴:“彪爷啊,您早把这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多好?也省得咱们在这磨嘴皮子,您说是不!”
彪哥心里的火,“噌”得一下就上来了,一把就抓住了烟杆,瞪着十三娘,“怎么着,还没完没了了,还想要个啥,做人别太贪心,我这都快把家底儿掏空了!”
十三娘压根儿就没动火,脸上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模样,悠悠说道:“我要啥,您彪哥心里还能没数?还得再加上这个数!”
说着,她那手掌白得就跟刚糊好的白纸似的,慢悠悠地比划出五根手指头,嘴角往上一勾,扯出一抹带着算计的冷笑。
彪哥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后颈好像突然贴上冰凉的纸人,他死死盯着十三娘
当铺梁上垂下的锁魂链,好似被恶鬼拉扯,凭空摆动,发出阵阵阴风。
“你当我是唐僧肉呢?想咋割就咋割,还要五年阳寿,五年阳寿够判官在生死簿上大改特改了。”
他边说,边气呼呼的摸出个锦囊,抖落出一缕头发。
那发丝掉到柜台上的瞬间,竟发出铜针撞击的声响,叮叮当当,声声脆耳。
十三娘烟锅里的灰烬,突然爆出绿火,招魂幡上的眼睛,齐刷刷转向那缕泛着青光的头发。
再看那发丝,如有灵性一般,在柜台上迅速扭成一个逆向旋转的“卍”字符。
十三娘手腕上戴着的七宝璎珞,突然崩断,玛瑙珠子“噼里啪啦”滚进地砖缝隙里,每滚一下,还发出婴儿的啼哭声。
“呦呵,这…这是老马家的五通神咒?!”十三娘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神色变得异常狰狞,“彪爷,您可真够狠的,竟敢把自个儿亲妹妹的命魂扯出来,拿来当引子吗?就不怕报应?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您还想在江湖上混吗!”
彪哥脸色一沉:“十三娘,这话说得轻巧,要不是我妹的魂魄被马家仙扣了,我能来找你吗,怎么样,再加上这些,换盏续魂灯不过分吧?我也是逼不得已。”
十三娘脖颈突然拉长三尺,蛇信子般的舌头迅速卷走那缕头发,嘿嘿笑道:“行嘞,看在您这么不容易的份儿上,我也不为难您了,戌时三刻来取灯,记得带够镇魂香——老马家那些黄皮子,鼻子灵着呢,可最爱追着魂火味儿啃,别到时候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不行,我等不了那么久,现在就要!”彪哥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好像啥都顾不上了。
“呦,现在就要吗?”十三娘低头想了一下,烟袋锅子敲了敲招魂幡。
招魂幡无风自动,旁边的暗格里,缓缓升起一盏莲花灯,灯芯却是截焦黑的人指骨,散发着阵阵阴冷的气息。
她将莲花灯推到彪哥面前。
“慢着!”彪哥一看,连忙按住灯座,“我要的是能续七日阳寿的续魂灯,不是这盏破玩意儿!”
十三娘手指轻轻敲打着柜台,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绝:“您带来的汉墓九窍玉,虽珍贵,却未满尸气;那明代血沁古玉,更是被三清铃香灰水洗去了灵性。您这些东西,在我这当铺里,可都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件儿。”
彪哥脸色铁青,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深知十三娘的脾性,更明白在这阴森诡异的当铺里,就算自己想来硬的,也毫无胜算。
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十三娘!我彪子在道儿上混了这么久,也知道你神通广大,手段那叫一个通天。可我这条贱命,那可系着全家老小的安危呐!你要是铁了心不肯拉我一把,那对不住了,我彪某也没别的路可走,只能跟你拼个鱼死网破,拼死一搏了!”
十三娘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哟,怎么还急了,彪爷这是要跟我动手吗?在我这当铺里,如果有人想抢当品,可没人能活着走出去。”
彪哥紧握双拳,身体微微前倾,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十三娘,你悠着点儿啊,别蹬鼻子上脸,逼人太狠了!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让人拿捏、任人宰割的软柿子,想咋捏就咋捏!”
就在这时,当铺内突然涌起一股阴冷的气息,十三娘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她抬头望向那盏莲花灯,只见灯芯上的人指骨竟隐隐散发出淡淡的绿光,而那招魂幡上的眼睛,也齐刷刷地转向了门口。
“哼,看来还有人不请自来了。”十三娘冷哼一声,手中的烟杆猛然挥出,一道青烟化作鬼爪,朝着门口抓去。
“轰”的一声巨响,整块松木门板压根扛不住这股子猛劲儿,轰然炸成无数木屑。
碎木碴子如离弦之箭,朝着彪哥飞射而来。
彪哥眼瞅着这架势身体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歪。那些木屑擦着他的脸就飞过去了,离太阳穴就差那么三指宽,耳边呼啸着响起尖锐的风声,把他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腐臭味混合着刺骨的阴风,如潮水般汹涌灌入堂口。那臭味像是从十八层地狱的腐尸堆中,直接出来,熏得人直犯恶心。
油灯的火苗在这股阴风的肆虐下,“噗”地一下,被压成绿豆粒儿大小的青焰,摇曳不定,眼看着随时都得灭来。
整个当铺时明时暗,到处都是阴沉沉、恐怖兮兮的。
就在这时候,只见一个穿着江崖海水补服的身影,直挺挺地,从大门那儿“蹦跶”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