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的晨雾浓稠如血,硝烟裹着腐尸的气息渗入每一口呼吸。城头\"明\"字战旗在焦土间摇摇欲坠,撕裂的绸缎被火燎得卷曲,宛如垂死者最后的痉挛。杨靖将军握着染血的长枪,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望着护城河上浮起的尸体层层叠叠,像极了那年妻子难产时,产房中浸透的白布。喉间泛起的腥甜让他剧烈咳嗽,三日前徐承业送来的\"解药\",此刻正化作蚀骨的剧痛在经脉中游走,每一次呼吸都似有钢针直刺心脏。
他颤抖着抚摸胸口青铜药鼎形的刺青,那是二十年前追随先帝时受封的印记,如今却成了催命符咒。恍惚间,妻子临终前苍白的面容在硝烟中浮现:\"洪一的命...要交给能看懂龙纹的人...\"话音未落,一声凄厉的\"报——!\"撕破死寂。
\"清军红衣大炮已架至北关!\"斥候跌跌撞撞冲进帅帐,铠甲缝隙里渗出的脑浆还带着体温。杨靖掀开地图的手猛然顿住,原本标注布防的红点不知何时变成了狰狞的骷髅标记,每个标记旁都用朱砂写着\"子时三刻\"。昨夜徐承业拜访时,那半卷不慎滑落的《青乌经》突然在记忆中清晰起来,卦象与此刻地图上的标记严丝合缝,宛如精心编织十年的死亡谶语。
\"将军!徐承业求见!\"亲兵的呼喊被剧烈的震动碾碎。杨靖冲至城头,瞳孔骤缩——二十尊红衣大炮如狰狞巨兽列阵,炮身镌刻的饕餮纹与徐承业腰间玉佩如出一辙。更可怕的是,每尊大炮下方都埋着用《太素脉法》绘制的镇魂符,无数白幡在风中狂舞,像是万千冤魂在索命。
\"杨将军,别来无恙?\"徐承业的声音混着号角声传来,折扇展开时露出\"万魂噬心阵\"的卦象,嘴角勾起的弧度残忍如刀,\"知道你夫人为何难产而死吗?因为她腹中胎儿,是开启龙脉的最后祭品。\"
第一枚炮弹破空的尖啸撕裂空气。杨靖挥枪挑飞飞溅的砖石,却见徐承业袖中三道黄符化作火蛇,直直钉入城中三大粮仓。刹那间,冲天大火吞噬天际,《青乌经》的咒文在火舌中若隐若现。他想起儿子周岁时,也是这样通红的烛火映着孩子掌心的金色龙纹,如今却成了焚城的凶兆。
\"传令!死守粮仓!\"杨靖怒吼着跃下城墙,噬魂蛊在体内疯狂啃噬,眼前浮现出幻觉:妻子被剖开的腹部淌着鲜血,徐承业阴森的笑脸在血泊中扭曲,还有儿子杨洪一手掌心的金色龙纹,此刻正与火场中的咒文共鸣。冷汗混着血珠从额头滚落,他突然踉跄跪地,长枪撑地发出不甘的闷响。
与此同时,王承宗抱着杨洪一在街巷中狂奔。两岁的孩子突然剧烈挣扎,指着燃烧的粮仓尖叫,掌心龙纹泛起刺目光芒。王承宗扯开孩子衣襟,心口处不知何时浮现出与杨靖相同的刺青,只是纹路中流转着金色光芒,宛如活物般跳动。师父信中的话在耳畔炸响:\"青铜药鼎镇龙脉,血脉为引破万邪。\"
巷口突然涌出吴守业的残部,士兵们双眼泛着青灰色,手中长枪舞出的竟是《青乌经》的\"锁魂枪法\"。更诡异的是,他们铠甲缝隙中爬出的蛊虫,每一只都衔着杨洪一的生辰八字。王承宗甩出银针的手微微颤抖——这些曾与杨靖并肩作战的兄弟,如今竟成了索命的傀儡。
帅帐内,杨靖已口吐黑血跪倒在地。听到脚步声,他艰难地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望着冲进来的王承宗,他用尽最后力气扯下胸前的青铜药鼎吊坠,手指死死扣住对方手腕:\"带...洪一...去栖霞山...\"话音未落,一枚炮弹轰然炸塌屋顶。
王承宗扑过去护住杨洪一的瞬间,听见骨骼碎裂的闷响。杨靖将军的长枪直直插入地面,枪缨上的龙纹与杨洪一掌心印记遥相呼应。将军嘴角溢出的鲜血滴落在孩子手背,晕开一朵小小的红梅。
城外,徐承业的笑声混着炮火传来:\"王院使,以为护住孩子就能破局?\"他手中罗盘飞速旋转,三大粮仓的火势突然化作三条火龙,顺着地底龙脉直冲火药库。清军大阵中升起九座白骨幡,幡顶悬挂的竟是扬州百姓的首级,每一张面孔都凝固着恐惧与绝望。
\"启动万魂噬心阵!\"徐承业的嘶吼穿透云霄。整座城开始剧烈震动,地底传来万千冤魂的哀嚎,仿佛整个扬州城都在塌陷。王承宗将青铜药鼎吊坠按在杨洪一胸口,金色龙纹突然暴涨,化作一道光盾抵住即将爆炸的火药库。但孩子稚嫩的皮肤上开始浮现裂痕,鲜血顺着龙纹流淌,在空中凝成《太素脉法》的破解卦象。
\"不能让洪一魂飞魄散!\"王承宗咬破舌尖,将心头血喷在《易筋经》残页上。经文化作金色锁链缠住杨洪一,却见徐承业趁机甩出毒针,直取孩子后心。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闪过——是杨靖将军的英灵!将军的长枪虚影穿透徐承业胸膛,枪尖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血痕,宛如他此生未竟的誓言。
火药库的爆炸声终于响起,金色光盾与血色卦象相撞,产生的冲击波将清军大阵掀翻。徐承业在气浪中发出不甘的怒吼,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血月下。当尘埃落定,王承宗抱着昏迷的杨洪一跪在焦土上,泪水无声地滴落在孩子脸上。
扬州城在火光中坍塌,唯有将军府遗址上,杨靖将军的长枪依然挺立,枪缨上的龙纹在风中猎猎作响。王承宗望着怀中沉睡的孩子,终于明白这场浩劫不过是更大阴谋的序章。远方的栖霞山方向,一道金光冲天而起,而他怀中的青铜药鼎,正与孩子掌心的龙纹产生共鸣,仿佛在诉说着忠魂不灭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