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夜色浓稠如墨,铅云压城,不见星月。王承宗握着发烫的青铜舆图,指腹反复摩挲着图上那道蜿蜒如血管的血色标记——那是杨洪一的龙血在雨花台之战后自动显现的方位,此刻正幽幽发亮,直指城西废弃的云锦织造坊。寒风掠过残垣断壁,扬起的碎布上还残留着昔日皇家贡品的金丝纹样,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宛如一张张腐烂的人脸。
\"小心脚下。\"玄机子突然拽住他的手腕,枯瘦如柴的手指关节发白。王承宗低头,发现青砖缝隙间渗出黑色黏液,正顺着地面纹路缓缓凝聚成某种古老的符咒。更远处,此起彼伏的呜咽声混着铁链拖拽声传来,像是无数冤魂在黑暗中徘徊。怀中的杨洪一突然剧烈颤抖,原本安静沉睡的小脸扭曲成痛苦的模样,胸口龙纹骤然化作赤红色锁链,直直指向地底,锁链所过之处,砖石纷纷龟裂。
三人循着锁链的牵引,撬开一块刻着饕餮纹的石板。腐臭气息扑面而来,几乎将人呛晕。密道内的景象令王承宗瞳孔骤缩:数百具被剥去面皮的尸体倒挂在梁柱上,他们的腹部被剖开,脏器中填满蛊虫,在摇曳的火把照耀下泛着幽蓝荧光。更可怕的是,每具尸体的眉心都嵌着一枚青铜卦符,组合起来竟是完整的\"五术聚魂阵\"。那些蛊虫察觉到生人气息,突然集体发出尖锐的嘶鸣,声音刺耳如同指甲刮擦金属。
\"徐承业根本没死!\"玄机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布满皱纹的脸上渗出冷汗,枯瘦的手指指向祭坛中央,\"他用换命术转移魂魄,正在用活人炼制最后的邪阵!\"王承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祭坛上矗立着五根通天石柱,分别刻着山、医、命、相、卜的图腾,石柱顶端的青铜鼎中,沸腾的黑色液体里漂浮着数十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心脏表面布满血丝,随着鼎中液体翻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搏动声。
突然,地面剧烈震动,碎石如雨点般落下。祭坛后方的帷幕缓缓拉开,徐承业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确切地说,那是一具由人皮、蛊虫和符咒拼凑而成的躯壳。他的面孔扭曲变形,左眼凸出眼眶,右眼却凹陷成黑洞,七窍流淌着银色蛊丝,胸口赫然嵌着半块龙纹玉佩:\"来得正好,最后一个祭品,非龙脉钥匙不可。\"话音未落,他张开布满獠牙的嘴,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怪笑。
五根石柱同时亮起血光,被困在鼎中的心脏开始发出尖啸,化作五道黑雾缠住王承宗。他挥剑劈砍,却发现剑刃触及黑雾的瞬间,竟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声响,黑雾中隐隐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更糟的是,杨洪一不受控制地飘向祭坛,孩子颈后的龙纹与石柱产生共鸣,整个密室开始倾斜,墙上的尸体如钟摆般摇晃,不断有蛊虫从尸体中掉落。
\"用你的气血!\"玄机子突然将桃木剑刺入自己掌心,鲜血顺着剑身蜿蜒而下,\"当年先帝留下的后手,就是让守护者血脉与龙脉相互制衡!\"老道士将混着鲜血的桃木剑抛向王承宗,剑身符文在血的浸润下暴涨。王承宗咬牙割破手腕,让气血顺着剑脊流入祭坛凹槽。
然而,奇迹并未如预期发生。徐承业狂笑起来,他的躯壳开始膨胀,皮肤下不断有蛊虫涌动,最终化作巨大的蛊虫形态,足有三层楼高,翅膀展开遮住了整个密室的上空:\"蠢货!这个祭坛本就是用守护者的骸骨打造,你的血只会让阵法更强!\"随着他的嘶吼,地面裂开缝隙,无数噬心虫涌出,密密麻麻如同黑色潮水,所到之处,砖石瞬间被腐蚀成齑粉。而杨洪一的身体已经贴上石柱,龙血正被疯狂抽取,孩子的皮肤开始变得透明,血管清晰可见。
千钧一发之际,王承宗突然想起黑衣人兄长留下的残卷。他猛地扯下衣领,露出胸口用朱砂绘制的紫微斗数命盘——那是王家世代传承的镇邪秘术。命盘上的星宿图在危机中缓缓转动,散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当命盘光芒亮起的瞬间,所有蛊虫突然僵死落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但徐承业的攻击也接踵而至,巨大的虫爪裹挟着腥风拍向杨洪一。
玄机子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道袍被利爪撕碎,露出背后密密麻麻的符咒刺青。那些符咒在他的皮肤上发光,如同燃烧的火焰。\"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守护者。\"徐承业的声音充满震惊与不甘。玄机子的符咒刺青在发光,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当年先帝将守护者血脉一分为二,我背负着诅咒活到今日,就是为了这一刻...\"他转头望向王承宗,眼中满是释然,\"带着孩子...去紫禁城...\"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轰鸣中,玄机子的身体化作漫天金光,注入王承宗的命盘。青年道士感觉体内力量暴涨,奇血、龙血与守护者之力在经脉中奔涌,仿佛有一条巨龙在体内苏醒。他将三种力量融合,挥出一道蕴含阴阳五行的剑气。剑气所到之处,空间扭曲,石柱崩裂,祭坛坍塌,徐承业发出凄厉惨叫,被暴走的邪阵吞噬,只留下阵阵回荡的哀嚎。
尘埃落定,王承宗颤抖着抱起昏迷的杨洪一。孩子胸口的龙纹黯淡了许多,呼吸微弱。但在废墟中,他发现了玄机子留下的半块玉佩,与之前的碎片拼凑成完整的\"天机\"二字。玉佩表面浮现出细小的纹路,拼凑成一幅简略的地图,直指紫禁城方向。远处传来紫禁城方向的龙吟,低沉而威严,仿佛预示着更大的危机。他知道,血祭的危机虽暂时解除,但真正的决战,将在龙脉核心之处展开。而玄机子用生命换来的真相,不过是更大阴谋的冰山一角。怀中的杨洪一突然动了动,小手抓住他的衣襟,王承宗抱紧孩子,转身迈向未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