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炸响在隐龙谷上空,紫色闪电如巨蟒撕裂铅云。王承宗足尖点在阵眼桃木钉上,玄色道袍被罡风鼓成猎猎战旗。九宫锁魂阵泛起刺目的金光,二十八星宿铃铛发出的尖锐嗡鸣震落崖壁碎石,山谷间弥漫的瘴气在金光中嘶鸣着化作齑粉。他望着丹炉中翻涌的紫黑色药液,沸腾的表面竟缓缓浮现出人脸轮廓——那是前日染蛊暴毙的孩童,扭曲面容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怨毒。
\"不对劲。\"王承宗突然握紧九节铜鞭,鞭梢的铃铛无风自动,发出诡异的颤音。阵眼处北斗七星排列的七具尸身突然渗出墨绿色尸液,在月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幽光。当七枚银钉同时迸发幽蓝光芒时,整片山谷瞬间化作幽冥鬼域,尸身眼眶中爬出的蛊虫竟组成\"长生\"二字。他瞳孔骤缩——这些银钉上的梵文,与三日前在南洋商会暗巷发现的蛊虫纹路分毫不差,更与徐承业书房密卷中的咒文如出一辙。
血月突然从云层中探出,将王承宗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尸阵中央。一道虚影自北斗星位缓缓升起,玄真子的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仙鹤纹上凝结的血珠还在往下滴落,却诡异地悬浮在离地三寸处。老道士面容比记忆中苍老十岁,两鬓白发如霜,左眼蒙着的黑布渗出暗红血渍——那是三年前为救他阻挡蛊毒留下的伤痕。
\"承宗,你终于来了。\"玄真子的声音像是从黄泉传来,带着穿越时空的沙哑,\"三百年前那场大火,该有个了结了。\"他袖中甩出的密诏还带着焦痕,泛黄的宣纸边缘蜷缩如枯叶。王承宗接住的刹那,童年记忆如潮水涌来:天启七年秋夜,十二岁的自己蜷缩在火场废墟,怀中紧紧抱着半块刻着\"西厂\"字样的玉牌,而浑身浴血的师父从瓦砾堆里将他挖出,道袍上的仙鹤纹被血浸透成狰狞的赤色。
密诏上的朱批早已晕染,但\"西厂督主陈玄策\"七个字依然清晰可辨。王承宗的手指突然剧烈颤抖——这个名字,正是徐承业书房暗格里那本《南洋异闻录》的批注者,也是自己追查半年的蛊毒源头线索。玄真子的虚影开始变得透明,他望着徒弟的眼神充满愧疚:\"当年皇室与南洋巫医勾结,用活人炼制'九转长生丹'。那些所谓的仙丹,实则是...\"
话音未落,玄真子突然捂住胸口剧烈抽搐。他的道袍下浮现出与感染者相同的青色纹路,皮肤下传来蛊虫啃噬骨骼的声响。王承宗想要冲上前,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嘴角溢出鲜血。老道士咳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文字:\"徐承业是陈玄策的...!\"字迹尚未成型,便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震碎。
山谷外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锁魂阵的金色光盾出现蛛网般的裂痕。七具尸体的银钉同时飞向天空,在空中组成诡异的星图。玄真子的虚影化作流光没入王承宗眉心,临终前的话语在识海中炸响:\"星图倒转...乾坤颠倒...真正的长生局...在海上!\"
剧痛从太阳穴炸开,王承宗跪倒在地。尘封的记忆如潮水冲破闸门:十二岁那年,他在师父书房偷看到的半卷《坤舆万国全图》,吕宋岛附近画着燃烧的骷髅;二十岁生辰时,玄真子醉后写下的诗句\"红毛番舶载魂归,丹炉血火映天垂\";还有昨夜南洋巫医临终前,用血画出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商船图腾。这些碎片此刻在脑海中疯狂拼凑,终于组成完整的画面——三百年前的西厂与红毛番勾结,用活人炼制蛊药;三百年后,同样的阴谋正在海上重启。
\"原来如此。\"王承宗缓缓起身,指节捏得发白。他展开密诏,发现背面用朱砂画着残缺的星图,空缺处正好与空中银钉组成的图案吻合。当第一缕晨光刺破血月时,他突然仰天大笑,笑声惊飞了山谷中的夜枭。九节铜鞭重重砸在地上,震碎了一枚银钉:\"好个借尸还魂的妙计!三百年前用活人炼药,三百年后借蛊毒谋国。好一个'星图倒转'!\"
他将密诏收入怀中,目光扫过逐渐消散的锁魂阵。那些桃木钉开始渗出血珠,在地上汇成蜿蜒的溪流,竟自动流向东方海岸线。王承宗抓起丹炉,将炼制了一半的解药一饮而尽。紫黑色药液在体内奔腾,他清晰地感觉到尸蛊在经脉中游走,却也唤醒了某种沉睡的力量——那是玄真子临终前传入他体内的,三百年前封印在西藏密室的\"五雷真诀\"。
掌心浮现出与银钉相同的梵文,王承宗望向京城方向。乌云笼罩的天空中,隐隐传来战鼓般的雷鸣。当第一滴雨落下时,他已展开轻功奔向海岸,身后留下一串燃烧的脚印——那是五雷真诀与尸蛊之力碰撞产生的异象。而此刻的京城徐府,徐承业正把玩着一枚荷兰银币,银币背面的东印度公司徽标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他望着墙上的《坤舆万国全图》,吕宋岛的位置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玄真子的诗句:\"红毛番舶载魂归,丹炉血火映天垂\"。窗外,暴雨倾盆而下,将他的笑声彻底淹没。
\"该收网了。\"徐承业用银针挑起烛芯,火苗骤然暴涨照亮墙上悬挂的人皮唐卡。那上面绘制的南洋蛊阵中央,赫然是王承宗的生辰八字。而在千里之外的海岸线,三艘挂着荷兰国旗的福船正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甲板上堆积的木箱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孩童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