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裹挟着沙砾如利箭般拍打在王承宗的护目镜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怀中的杨洪一早已沉沉睡去,稚嫩的小脸在颠簸中无意识地蹭着他的衣襟,嘴角还挂着未干的口水。身后传来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三十余名幽冥殿死士的黑影已追至三里开外,为首者腰间悬挂的人皮灯笼在暮色中泛着幽绿,宛如一只择人而噬的恶鬼。
\"承宗,准备结阵!\"玄机子突然勒住缰绳,道袍下摆扫过地面凸起的龟裂纹路。老道士枯瘦如柴的手指在沙地上飞速勾勒,青灰色的符文如灵蛇游走,眨眼间便在四人周围织成八卦图。王承宗这才惊觉,这片看似普通的荒漠竟暗藏天然的奇门格局——东南巽位的枯树、西北乾位的怪石,恰好对应着八卦阵的生门与死门。凛冽的风穿过枯树的枝桠,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哀鸣。
追兵踏入阵眼的刹那,平静的黄沙突然翻涌成墙。幽冥殿死士们的坐骑受惊,人立而起,阵阵嘶鸣声中,他们的兵器竟开始互相吸引,刀剑相撞迸发出诡异的蓝光。为首的黑袍人冷笑一声,甩出九节钢鞭击碎沙墙,鞭梢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令人头皮发麻:\"玄机子,二十年前没杀了你,今日便是你的忌日!\"钢鞭上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在幽绿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王承宗将杨洪一安置在巨石后方,用斗篷为他围成一个小小的避风港。就在这时,他腰间的青铜罗盘突然发烫,烫得他皮肤生疼。低头望去,指针竟同时指向西北与东南——这是《青囊残卷》中记载的\"双生煞位\",最为凶险的格局。更诡异的是,阵中死士们的脉象通过罗盘传递而来,那脉搏声杂乱无章,却隐隐组成某种音律,如同来自地狱的丧歌。
\"师父!他们的脉象......\"王承宗话音未落,玄机子已抛出三枚铜钱。铜钱在空中旋转着嵌入八卦阵眼,地面轰然裂开,涌出带着腐臭味的黑水。黑水表面漂浮着不明的絮状物,所过之处,沙地上腾起阵阵白烟。老道士脸色凝重,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是《太素脉法》的邪改之术,徐承业竟将活人脉搏炼化成音波杀人!这已经不是医术,而是妖法!\"
此时,黑袍人突然摘下人皮灯笼,露出灯笼内蜷缩的幼童。那孩子不过五六岁的模样,脖颈布满银针,每一根都精准地刺入穴位,脉搏跳动的频率与钢鞭挥舞的节奏完全一致。孩子眼中满是恐惧与绝望,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杨洪一突然惊醒,小手死死抓住王承宗的衣角,瞳孔中映出灯笼里的惨状,声音里带着哭腔:\"哥哥,他在哭......我听到他在心里哭......\"
王承宗感觉气血上涌,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他扯下颈间的玉佩,这是临行前从药王庙废墟中捡到的碎玉,此刻竟与青铜罗盘共鸣,散发出微弱的金光。当金光触及黑水的瞬间,水面浮现出徐承业修炼时的幻象——魔医在密室中以活人试脉,将《太素脉法》的医理扭曲成操控人心的邪术,那些被控制的流民,不过是他炼制\"脉蛊\"的容器!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看到了徐承业的最终目的:集齐十二种特殊血脉,召唤出远古的疫神。
\"小心!\"玄机子的喊声被尖锐的音波撕裂。黑袍人挥鞭击碎八卦阵的离火位,幽冥殿死士们趁机结成五鬼锁魂阵。阵中阴风大作,五个巨大的鬼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每一个都张牙舞爪,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王承宗怀中的杨洪一突然剧烈抽搐,小脸涨得通红,腰间旧伤渗出黑血,在沙地上画出半枚残缺的卦象。千钧一发之际,老道士咬破指尖,将精血滴在拂尘上,白发在风中狂舞:\"承宗,带孩子走!为师以血祭阵,能撑一炷香!这是命令!\"
王承宗咬了咬牙,眼中含泪,抱紧杨洪一冲进沙尘暴。风沙如刀割般刮在脸上,身后传来玄机子念咒的声音与死士们的惨叫。怀中的孩子突然睁开眼,小手在空中胡乱抓取,声音虚弱却急促:\"那个叔叔...他的脉搏里有好多人在喊痛......好多好多人,他们在哭......\"王承宗心头一颤,怀中的玉佩再次发烫,浮现出徐承业书房的画面——书架暗格里藏着十二具婴儿骸骨,每具骸骨的手腕都刻着与杨洪一胎记相似的纹路。他这才明白,杨洪一的特殊血脉,早已被徐承业盯上。
沙尘暴停歇时,两人躲进一处废弃的窑洞。窑洞内布满蛛网,角落里还残留着前人生活的痕迹。王承宗借着月光查看杨洪一的伤口,却发现黑血中竟夹杂着细小的虫豸,在伤口处蠕动。孩子迷迷糊糊地呢喃:\"他们...在我身体里敲鼓......咚咚咚,好吵......\"恐惧如潮水般漫过心头,他突然想起罗盘显示的双生煞位,或许徐承业真正的目标,是利用杨洪一特殊的血脉完成某种禁忌仪式,而这个仪式,很可能会带来一场惊天浩劫。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脚步声。王承宗屏息凝神,手按在剑柄上,警惕地注视着洞口。却见来者是个背着药篓的老樵夫,白发苍苍,脸上布满皱纹,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从怀中掏出半卷残破的医书:\"小友,你怀中的孩子中了脉蛊,需用《太素脉法》正本清源。我年轻时也曾钻研过这门医术,或许能帮上忙。\"说着,他翻开书页,泛黄的纸页间夹着的人骨书签与王承宗在药王庙见到的如出一辙。
王承宗刚要开口,却突然瞥见老人袖口露出的一角纹身——那是幽冥殿的标记!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老樵夫的面容开始扭曲,皮肤下浮现出蚯蚓般的青筋。王承宗挥剑劈出,却见对方化作一滩黑水,水中浮出徐承业的虚影:\"聪明,可惜太晚了。那孩子体内的脉蛊已经成型,就算医圣在世,也救不了他......\"虚影狞笑着消失,杨洪一的体温开始急速下降,小脸变得惨白,脉搏变得若有若无,小小的胸口却传来诡异的鼓点声,一下又一下,仿佛是死神的倒计时。
王承宗颤抖着取出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东南方的昆仑山。那里云雾缭绕,神秘莫测,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他想起玄机子曾说过,昆仑山深处藏着医圣的遗迹,或许那里有破解脉蛊的方法。抱紧怀中奄奄一息的孩子,他踏入夜色。远处的八卦阵方向传来最后一声轰鸣,玄机子的道号在风中消散,只留下漫天星斗见证这场惊心动魄的逃亡与揭秘。而在他们身后,幽冥殿的搜捕队已循着蛊虫的气息,重新追了上来,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