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响过第三声时,朱明玥咬碎口中血玉,三十六名死士突然从瓦当坠落。徐济安的护卫队正围着破庙转圈子,领头的刀疤脸刚骂出“哪个不长眼的——”,就被她甩出的淬毒菱角削掉了半只耳朵。
“徐大人要的人在西边!”朱明玥扯着嗓子喊,顺手点燃腰间硫磺包。浓烟里窜出的假人穿着杨洪一的青布衫,死士们举着桃木剑左劈右砍,把护卫队引向十里外的乱葬岗。杨洪一趴在神台底下,听着外面的刀枪碰撞声,突然感觉后颈一凉——王神医的金针刺进了风府穴。
“疼就喊出来,老夫耳朵背。”王神医捻着银针的手纹丝不动,白胡子上还沾着刚才熬药时溅的药汁。杨洪一刚想骂“老东西轻点”,却见徐济安的贴身侍卫李三怪像壁虎似的扒在庙梁上,袖口甩出的九枚毒针正对着王神医后心。
“小心!”杨洪一猛地撞向神台,香炉砸在李三怪脚边。王神医头也不回,反手将银针扎进杨洪一灵台穴:“慌什么?没看见老夫在施‘龙抬头’针法?”话音未落,李三怪的毒针已擦着他耳尖飞过,钉进墙壁时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九针透骨?”王神医挑眉,从药箱里摸出颗黑乎乎的药丸塞进杨洪一嘴里,“当年你爹中这毒时,哭着求老夫救他呢。”杨洪一被药丸噎得直翻白眼,却感觉丹田内的毒气像被火烧似的往上涌,后颈的银针突然爆出火星,把李三怪的第二波毒针烧成了铁水。
“老东西别吹牛——呃!”杨洪一话没说完,就看见徐济安本人掀翻了庙顶。这老匹夫穿着八团龙纹锦袍,手里摇着的折扇竟是精铁打造,扇骨“唰”地弹出,直奔王神医咽喉。朱明玥的死士们恰好赶回来,为首的壮汉举起门板抵挡,却被扇骨削成了碎片。
“徐大人好雅兴,半夜来逛破庙?”王神医侧身避开扇风,顺手将银针扎进杨洪一膻中穴。杨洪一顿时感觉气血翻涌,眼前浮现出无数毒影,却见王神医掏出个牛皮袋,往空中一撒—— hundreds of 蟑螂扑面而来,在徐济安锦袍上爬成黑压压一片。
“找死!”徐济安甩袖点燃蟑螂,火光中李三怪的毒针再次袭来。王神医突然把杨洪一往前一推,银针“噗”地扎进杨洪一肩胛,而他自己后腰中了九针,鲜血瞬间浸透了白布衫。
“老王!”杨洪一感觉肩胛的银针烫如烙铁,毒气顺着经脉疯狂乱窜。王神医却哈哈一笑,扯下腰间酒葫芦往伤口上倒:“不就是九针透骨?当年老夫给青楼女子治花柳病时,比这凶险十倍的都见过!”
徐济安嫌恶地挥开最后几只蟑螂,折扇划出寒光:“王老头,交出‘还魂散’配方,饶你不死。”王神医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把杨洪一背上的银针全拔了出来:“配方?早被老夫下酒喝了!”
银针离体的刹那,杨洪一感觉丹田内的毒气猛地炸开,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再睁眼时,朱明玥正掐着他的人中,王神医靠在神台边喘气,后腰的九个针孔渗出黑血,却还在骂骂咧咧:“徐济安那老小子,扇骨上居然淬了鹤顶红,真是不讲武德!”
“您老怎么样?”杨洪一挣扎着起身,却见王神医掏出把骨刀,在自己小腿上划开道口子。黑血混着毒针流出来,掉在地上竟把青砖腐蚀出个坑:“瞧见没?这叫‘以毒攻毒’,当年华佗给关公刮骨疗毒,用的就是老夫家传的刀法!”
朱明玥忍着笑帮他包扎:“王神医,您这刀法要是去杀猪,保准能卖个好价钱。”王神医吹了吹骨刀上的血:“胡说!当年老夫给西域公主治怪病,用的就是这把刀,割开她后颈的毒瘤时,那场面……”
“先别说了!”杨洪一突然听见庙外传来马蹄声,徐济安的护卫队去而复返,火把把破庙照得如同白昼。王神医抹了把脸,从药箱里翻出颗红色药丸塞进杨洪一嘴里:“把这‘爆浆丸’含着,等会儿老夫喊‘跳’,你就使劲往茅厕跑!”
“茅厕?”杨洪一差点把药丸吐出来。王神医却已点燃了剩下的硫磺包,浓烟里抓起杨洪一就往庙后冲:“没错!当年老夫在茅厕里悟透了‘金针刺穴’的精髓,那味道……啧啧,简直是天地灵气!”
徐济安的折扇擦着杨洪一后脑勺飞过,王神医突然把他往前一推:“跳!”杨洪一捂着嘴跳进茅厕粪坑,刚憋住气,就听见上面传来巨响——王神医把剩下的蟑螂全倒进了徐济安的衣领,自己却被李三怪的毒针射中了手腕。
“老东西,跟我斗?”徐济安抓住王神医的衣襟,却见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谁跟你斗了?老夫是来送你上路的!”说着猛地咬破舌尖,血水喷在徐济安脸上,杨洪一在粪坑里听见“轰”的一声,抬头看见破庙上空炸开团绿烟,王神医的白胡子飘落在粪水面上。
“老王!”杨洪一挣扎着爬出来,却被朱明玥拉住。死士们举着断刀挡在前面,徐济安捂着脸惨叫,脸上爬满了被血水激活的毒蟑螂,李三怪想上前施救,却被王神医临死前扎在他腿上的银针定住了经脉。
“撤!”朱明玥拖着杨洪一冲进密林,身后传来徐济安的怒吼。杨洪一回头望去,破庙在火光中摇摇欲坠,王神医的药箱滚在路边,散落的银针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他摸了摸肩胛上的针孔,那里还残留着王神医指尖的温度,突然想起老头临死前眨着眼说的话:“小子,记住了,真正的‘还魂散’,其实是……”
话没说完就被爆炸声淹没了。朱明玥递过水壶:“别愣着了,徐济安中了毒蟑螂,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杨洪一喝了口水,却尝到淡淡的血腥味,突然明白王神医为什么要把他推进粪坑——那不是躲避,而是用最脏的东西逼出他体内最后的毒素。
密林深处传来猫头鹰的叫声,杨洪一摸着肩胛上的疤痕,感觉那里隐隐发烫。朱明玥指着前方:“看,那是王神医给我们留的记号。”只见一棵老槐树上刻着个歪斜的“药”字,旁边还画着个咧嘴笑的老头,手里拿着的不是银针,而是一把……粪勺。
“这老东西,死到临头还不忘搞笑。”杨洪一哭笑不得,却感觉丹田内的毒气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顺着王神医扎过的穴位缓缓流动。他突然想起老头常说的话:“医道如江湖,越不正经,越能活人。”
此刻天边泛起鱼肚白,徐济安的叫骂声渐渐远去。杨洪一捡起地上的半根银针,针尖还沾着王神医的血,在晨光中闪着奇异的光芒。他知道,这老匹夫用最荒诞的方式救了自己,而那没说完的“还魂散”秘密,或许就藏在某个意想不到的地方,等着他去揭开。
朱明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徐济安不会善罢甘休的。”杨洪一将银针收进怀里,望着破庙的方向深深鞠躬,然后跟着死士们消失在密林深处。身后的老槐树上,那个咧嘴笑的老头画像在晨露中渐渐模糊,仿佛从未存在过,却又在每个人的心里,刻下了最深刻的一笔。